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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血钟引路
地牢入口的青铜钟悬在黢黑的穹顶下,钟体布满铜绿,纹路间凝结着暗褐色的斑块,像是干涸的血痂。王玄策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那钟突然嗡——地自鸣起来,声音浑浊而压抑,仿佛从五脏六腑深处挤出。他瞳孔骤缩——钟舌并非铜铸,而是半截青紫的人舌,舌根处还残留着撕裂的肌理,随着钟摆轻轻晃动,甩出几滴黑红色的黏液。
把风。王玄策低声对身后的蒋师仁说,手已按上腰间横刀。刀刃出鞘三寸,寒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这地牢建在天竺寺庙的地宫之下,石壁渗水,苔藓疯长,空气中弥漫着腐肉与某种甜腻气息的混合味道。他用刀尖挑向锈蚀的铁锁,一声轻响,锁芯应声而裂,铁链哗啦落地时,一股更浓烈的腥臭扑面而来,其中竟夹杂着檀香——那香味古怪至极,不似寻常香料,倒像陈年油脂里泡过烧焦的血肉。
蒋师仁举着火把上前,火苗爆响,照亮脚下的石阶。每一级石头上都刻着颠倒的卍字符号,线条粗粝,边缘毛糙,像是用钝器硬生生凿出来的。王玄策的牛皮靴刚踩上去,那些符号就像活物般渗出黑血,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在台阶边缘聚成细小的血珠。他皱眉退后半步,血珠竟在石面上留下暗褐色的痕迹,久久不散。
大人,看墙上!蒋师仁的火把猛地转向左侧,火光照亮了排列整齐的铁栅。铁栅后并非想象中的囚犯,而是一尊尊镀金佛像。佛像姿态各异,或结跏趺坐,或拈花微笑,但无一例外,眼眶里都渗出暗红色的血泪,顺着金箔脸颊滑落,在底座积成浅浅的血洼。更诡异的是,所有血泪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流淌,在地面汇成细如蛛网的血线,蜿蜒着指向走廊尽头。
那里矗立着一扇漆黑的铁门,门板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梵文咒符,笔画间嵌着暗红的粉末,在火把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门缝里,半片泛黄的贝叶经正随着某种节奏轻轻颤动,仿佛有生命般一张一翕,透出门后的幽光。王玄策握紧刀柄,靴底蹭过石阶,颠倒的卍字又渗出新的血珠,在他身后连成一串猩红的脚印。
这不是寺庙,是个祭坛。他沉声说,目光扫过那些流血的佛像,用佛血浸泡尸油,再以活人的舌头做钟舌,颠倒卍字镇邪......他们在祭祀什么?
蒋师仁咽了口唾沫,火把光照得他脸色发白:大人,您看这贝叶经的动静......像是里面有东西在呼吸。
话音未落,铁门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似兽非兽,似人非人,震得石壁簌簌落灰。贝叶经颤动得更加剧烈,门缝里渗出的幽光骤然转红,如同燃烧的炭火。王玄策瞳孔一缩,横刀往前一递,刀身在火光下映出他冷冽的眼神:退后。无论里面是什么,今天都得弄清楚。
他上前一步,靴底碾碎了石阶上的血珠,暗红的汁液渗入皮革,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铁门两侧的墙壁上,那些流血的佛像眼眶里突然闪过一丝红光,血泪流淌得更快了,在地面汇成的血线猛地加粗,如同一道道蜿蜒的血管,直通铁门之下。王玄策深吸一口气,刀尖对准门缝,正要用力撬动,却听见身后的青铜钟再次自鸣,这一次,钟声里竟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梵唱,嘶哑而扭曲,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诅咒。
第二节 活经噬肉
铁门被王玄策一脚踹开,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股浓烈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金箔燃烧后的焦糊味。门后是间圆形石室,穹顶镶嵌着无数碎云母片,本该折射出圣洁的光芒,此刻却被石壁上燃烧的人油火把映得血红。石室中央矗立着一座三尺高的石台,台面上摊开着一本形制古怪的经书。
那经书足有半人宽,封面并非寻常皮革,而是一张完整的人皮,毛孔清晰可见,皮肤表面还残留着未刮净的青色胡茬。王玄策皱眉上前,靴底碾过地面时,发现石砖缝隙里渗出暗黄色的黏液,散发着类似腐尸与香料混合的怪味。他刚走到石台前三尺之地,那本经书突然一声自动翻页,人皮封面摩擦石台,发出令人牙酸的声。
小心!蒋师仁举着火把凑近,火光照亮内页——那根本不是墨写的经文,而是密密麻麻蠕动的肉芽,每一颗都像细小的虫豸,在书页上此起彼伏地伸缩。肉芽的颜色呈暗粉,顶端泛着湿润的光泽,组合成扭曲的纹路,仿佛在不断生长变化。更诡异的是,当某一页完全展开时,肉芽突然高高隆起,竟在纸面上组成了一张人脸!
那张脸布满褶皱的肉芽,五官扭曲变形,却依稀能辨出轮廓——正是三日前因泄露军情被阿罗那顺处死的译官迦摩罗!王玄策瞳孔骤缩,手按刀柄的关节瞬间发白。只见那肉脸翕动着,肉芽组成的嘴唇裂开,露出里面同样由肉芽构成的牙齿,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王...王大人......肉芽簌簌掉落,像剥落的腐肉,掉在石台上发出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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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摩罗?你不是已经......王玄策沉声追问,目光紧锁肉脸上那双由肉芽聚成的眼睛。
阿罗那顺......肉脸剧烈抽搐着,肉芽流淌出暗红的汁液,他把《金刚经》......养在活人身上......用生魂......祭经......话音未落,整本人皮经书突然剧烈震颤,所有肉芽都高高竖起,发出细密的声,仿佛无数虫豸在尖叫。人皮封面猛地向上翻起,边缘卷起的皮肤像巨大的口唇,带着一股恶臭朝王玄策的头颅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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