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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像刀子般刮过峡谷,王玄策拽着蒋师仁躲进一处凹陷的岩壁,身后红衣僧人的啸叫渐渐远去。两人喘着粗气,蒋师仁摸了摸后颈的伤口,那里还残留着诡异的滑腻感:“头儿,那群和尚到底什么来头?眼珠子能掉出来,舌头还是分叉的……”王玄策没吭声,目光扫过前方山坳里的黑影——那是座废弃的驿站,门匾上“汉家驿”三个字被暗褐色的血垢糊得只剩轮廓,在风雪中透着阴森。
“进去看看。”王玄策压低声音,按住刀柄率先踏入。腐朽的木门“吱呀”一声裂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尸臭扑面而来。蒋师仁立刻捂住口鼻,借着火折子的光望去,瞳孔猛地收缩——驿站大堂里,二十多具穿着唐装的尸体围坐在长桌旁,姿态僵硬如木雕。最诡异的是,每具尸体的左手都捧着自己的右掌,掌心赫然刻着一个血红色的“陈”字,笔画边缘翻着皮肉,像是刚用刀剜出来不久。
“这……这是怎么回事?”蒋师仁的声音有些发颤。王玄策走近长桌,只见桌上摆着七零八落的酒食,早已腐烂生蛆。最中央的油灯竟是用天灵盖制成,灯芯从眼眶穿出,燃烧时发出“噼啪”的爆响,绿色的火苗映着尸体们青紫色的脸。他强忍恶心,掀开最近一具尸体的头巾——那是个满脸虬髯的汉子,头皮被整片剥下又缝了回去,上面用朱砂刺着密密麻麻的线条,竟是一幅完整的陇右布防图!山脉、关隘、粮道标注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唐军斥候的巡逻路线都纤毫毕现。
“布防图?”蒋师仁倒吸一口冷气,“难道是军中逃兵?”王玄策没回答,目光落在墙角的一个旧木箱上。箱子敞开着,里面扔着几本残破的典籍,其中一本《大唐西域记》正自动翻页,纸页在空无一人的驿站里“哗啦哗啦”作响。两人对视一眼,王玄策握紧横刀慢慢靠近,只见书页停在玄奘记载汉军遗兵的段落——原本的墨迹已被暗红色的血覆盖,新浮现的文字歪歪扭扭,像是用手指蘸血写成:“他们不吃粮食...只吃背誓者的肝...”
“不吃粮食,吃肝?”蒋师仁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一具尸体。那尸体“扑通”倒地,怀里掉出一卷用人皮装订的图册。王玄策捡起图册,触手冰凉滑腻,分明是刚剥下的人皮,毛孔还清晰可见。他强忍不适翻开,第一页画着一座被火焰包围的城池,城楼上挂着唐军的旗帜,城下跪着密密麻麻的人,全都被剜去了右掌。
“这是……”王玄策的声音有些发紧。突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拖拽的“哗啦”声。两人立刻吹灭火折子,躲到尸体堆后。只见四个穿着破旧唐军盔甲的人走进来,盔甲上锈迹斑斑,还沾着冻硬的血块。他们的脸被兜鍪遮住,只能看到下巴上挂着冰凌,手里拖着一个铁笼,里面关着个瑟瑟发抖的吐蕃向导——正是之前逃跑的那个!
“又抓了个活的。”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喉咙里卡着碎骨。另一个人举起火把,照亮了桌上的天灵盖油灯:“陈都尉说了,今晚要用新人的肝下酒。”向导吓得屁滚尿流,拼命拍打着铁笼:“饶命!我不是背誓者!我是给大唐使者带路的!”
“大唐使者?”为首的人摘去兜鍪,露出一张没有鼻子的脸,两个血窟窿里蠕动着白色的蛆虫,“正好,陈都尉等了二十年,总算等到长安来的人了。”他说着,伸手去拿桌上的人皮图册,手指却在碰到图册的瞬间发出“滋啦”的声响,像是被烙铁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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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玄策趁机观察他们的盔甲——肩甲上刻着半朵残莲,正是二十年前在陇右之战中全军覆没的“残莲营”标志!他忽然想起玄奘法师的另一段记载:“永徽三年,陇右败兵遁入雪山,食尸求生,后不知所踪。”难道这些人就是当年的残兵?可他们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快看!”蒋师仁低声提醒。只见那没有鼻子的人掀开图册的最后一页,上面用血画着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中央躺着个身披袈裟的人,胸口插着把刻着莲花纹的匕首。而祭坛周围站满了红衣僧人,手里捧着贝叶经,正在做法。
“原来如此……”王玄策恍然大悟,“残莲营和红衣僧人勾结,用活人祭典血经!”他刚想动手,却见墙角的《大唐西域记》又开始自动翻页,这次停在记载恒河边界的段落。原本的文字被血覆盖,新出现的字迹写道:“恒河之北,血经之祭,背誓者肝,可通幽冥……”
就在这时,铁笼里的向导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王玄策定睛一看,只见一条分叉的红舌从铁笼缝隙中伸进去,卷住了向导的脖颈!红衣僧人们不知何时已潜到驿站外,为首的金箔面具僧人正隔着铁笼盯着他们,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陈都尉,”面具僧人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嘶哑,“说好的背誓者肝,可别忘了分我们一份。”没有鼻子的人点点头,举起手中的鬼头刀:“放心,等宰了这两个大唐使者,肝管够。”说着,他猛地挥刀砍向王玄策藏身的尸体堆。
王玄策立刻翻滚躲避,横刀砍向对方的膝盖。那残兵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反手一拳砸在王玄策的胸口。蒋师仁趁机扑出,一刀刺穿了另一个残兵的咽喉,却见那残兵脖子里喷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脓水!
“他们不是活人!”蒋师仁惊叫道。果然,剩下的残兵们纷纷摘去兜鍪,露出腐烂不堪的面孔,眼窝里爬着蛆虫,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叫。红衣僧人们见状大笑起来,纷纷抛出铁钩,勾住了屋顶的横梁,像蝙蝠一样倒挂在半空。
王玄策捂住胸口的剧痛,看着长桌上那些捧着右掌的尸体——他们掌心的“陈”字,想必就是残莲营都尉的姓氏。而头皮上的布防图,恐怕是被活生生剥下头皮刺上去的。这些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把《贝叶心经》交出来!”面具僧人厉声喝道,手中的铁钩指向王玄策的腰间,“不然就让你们跟这些背誓者一样,剜心取肝,做成灯油!”王玄策这才意识到,他们之前在雪地里捡到的半片贝叶经,此刻正藏在自己的行囊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墙角的《大唐西域记》突然剧烈燃烧起来,血写的文字在火焰中扭曲变形,化作一缕青烟飘向祭坛图上的莲花匕首。与此同时,所有残兵和红衣僧人的身上都冒出了黑气,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
“怎么回事?”面具僧人大惊失色,铁钩差点脱手。王玄策趁机拉起蒋师仁,撞开后门冲进风雪中。身后传来残兵和僧人们的惨叫声,还有人皮图册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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