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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九,晨曦仿若一层轻柔的薄纱,缓缓揭开了京城的面纱。天际泛起的鱼肚白,渐渐被那一轮喷薄欲出的红日所浸染。红日徐徐攀升,稳稳地攀上了巍峨殿宇屋脊的琉璃螭吻。螭吻口含宝剑,威风凛凛,在阳光的照耀下,琉璃鳞片闪烁着五彩光芒,仿佛即将腾飞而去,就像那人心始终想要想往上爬。
乾元殿前,那尊铸工精湛的青铜神龟口中,正袅袅吐出七缕醇厚檀香。檀香丝丝缕缕,相互缠绕,在空气中氤氲开来,香气弥漫四周,似在低声诉说着往昔的荣耀与辉煌。这些年,王朝历经风雨,可每逢这新春前夕,殿前的仪式依旧庄重,仿若岁月未曾改变什么。
李英,这位在宫廷中历练多年的传声官,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全身力气,扯着嗓子,拖长了调子唱出那一声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他的声音,雄浑而有力,仿若洪钟鸣响,重重地撞在白鹿柱上。
白鹿柱,堪称殿堂的瑰宝。周身雕饰着栩栩如生的白鹿,鹿身盘旋而上,鹿眼炯炯有神,仿佛随时都会破壁而出。在李英那声唱喏的冲击下,柱上的金漆似乎也受到了触动,微微震颤起来。
踏入偏殿,一股别样的气息扑面而来。织造府精心新制的禽兽补服,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架上,或是穿在刚刚受招安的将领们身上。补服的绣工细腻精美,每一针每一线都饱含着匠人的心血。可即便如此,那细腻的绣工也难以掩盖其中裹挟的草莽之气。若是凑近细看,走兽纹的丝线间,竟隐隐沾着微山湖的水草气味。这气味,带着湖水的潮湿与野性,仿佛将一方江湖的气息,毫无保留地直接带入了这威严庄重的殿堂。
偏殿中央的红毯,历经无数次的踩踏,原本鲜艳的色泽已有些黯淡。此时,红毯上洇开一片酒渍,殷红如血,恰似今秋梁山泊畔那片未干的血河,触目惊心。
金殿之中,三声鸣鞭清脆响亮,仿若三声惊雷在空旷的殿堂内炸响。王公贝勒们,身着华丽无比的华服,每一件华服都绣着精美的图案,镶嵌着珍贵的宝石,彰显着他们的身份与地位。他们依照品级先后有序,鱼贯而入,脚步沉稳而庄重。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偏殿内却喧闹如市井。各国公使身着样式各异、裁剪精致的礼服,有的穿着笔挺的西装,有的身着绚丽的长袍,领口与袖口处装饰着精美的蕾丝花边。他们与刚受招安的将领们那缀满锦绣的补服交错混杂在一起。织锦缎面在琉璃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绣着蟒纹的袖口不经意间与公使们镶钻的怀表链相互触碰、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这声响,仿佛是不同世界的碰撞与交融。
“瞧那红毛娘们的胸脯,可比咱微山湖里舀水的瓢还大!” 山东招安而来的刘头领,双眼瞪得溜圆,眼球仿佛都要凸出来了,死死盯着远处穿着低胸礼服的高卢公使夫人。他一边压低声音,生怕被别人听到,一边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鹿皮刀鞘,那刀鞘已经被他摩挲得油光发亮。他的动作中带着几分江湖人的鲁莽与不羁,丝毫没有被这宫廷的规矩所束缚。他身上的补服绣着威风凛凛的白泽纹,可此刻,因他身形的扭动,竟被撑得有些走样,白泽的眼睛似乎都被挤得变了形,像是这规矩的服饰,也束缚不住他骨子里的草莽。
身旁的白莲教长老司徒明,先是佯装咳嗽一声,用手掩住嘴,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可他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一般,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位公使夫人。“洋人女子,实在不知廉耻,竟将胸脯半露在外……” 话还未说完,他喉头猛地滚动,吞咽了一口唾沫,喉咙里发出 “咕噜” 一声。他的视线完全被对方胸前晃动的珍珠项链给勾住,眼神中满是贪婪与欲望,仿佛那不是一条项链,而是无数的金银财宝。
“呦西,乾元果然是一片富饶的沃土。” 东桑副使眼睛眯成一条缝,活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他一边说着,一边得意地晃着脑袋。正说着,他腰间那绣着菊花纹的腰带突然一紧,原来是波斯使臣的弯刀,不小心勾住了他那缀满金箔的带扣。波斯使臣满脸歉意,可东桑使者却不乐意了,他尖声叫嚷起来。这一下,引得满殿哄堂大笑。众人的笑声此起彼伏,在殿内回荡。在这笑声中,东桑使者发出尖锐的啸叫,那声音,如同夜枭啼鸣,令人毛骨悚然。与此同时,藻井之上,蟠龙那威严的瞳孔里,陡然滑出二十七道浸过鹤顶红的银丝。这些银丝,细如发丝,却闪烁着致命的寒光,在穹顶投下一张细密恐怖的蛛网般阴影,仿佛预示着一场危机即将降临,让人不寒而栗。
“宣明武将军觐见!”
一声尖细高亢的通报声,好似利箭般穿透偏殿内嘈杂的人声。原本喧闹的偏殿,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聚光灯般,齐刷刷汇聚到殿角。只见蓝河,这位微山湖的年轻寨主,正大大咧咧地倚着朱漆柱,右手还在不紧不慢地抠着牙花子。新赐的织锦补服松松垮垮地歪在肩头,显得极为不整,领口敞开,露出里面结实的胸膛,胸膛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疤。那兽纹补子上的金线,还勾着一小片吃剩下的酱牛肉丝,显得格外滑稽。听到传唤,他猛地抬起头,声音洪亮地问道:“叫咱呢?” 随着他动作,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刺着的 “替天行道” 四个大字,刺青颜色鲜艳,历经岁月却依旧如新。这四个字,与他补服上的獬豸纹相互映衬,一者彰显江湖道义,一者象征朝廷律法,竟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却又隐隐透着一丝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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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觐见陛下可是有规矩的……” 引路的小太监,满脸堆笑,那笑容却显得有些谄媚。他一边说着,一边搓了搓手指,手上戴着的翡翠扳指在灯光下散发着冷冽的光,那暗示之意不言而喻。蓝河一听,先是一愣,随即像被点燃的火药桶,暴跳如雷:“龟儿子!老子那三十万粮饷还不见踪影,你倒先伸手要钱?” 话音未落,腰间的黄玉腰带 “唰” 地被抽出,如同一道黄色闪电,对着小太监劈头盖脸地抽打过去。抽打的过程中,补服上的金线不堪重负,在鞭风的肆虐下纷纷断裂,发出 “滋滋” 的声响,露出里面染着陈旧血渍的粗布中衣,那斑驳的血渍,见证了他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岁月,每一道血痕都有着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放肆!” 殿外侍卫见状,怒目圆睁,双眼瞪得如同铜铃,立刻抽出环首刀。刀鞘上鎏金的白鹿在蓝河眼中快速晃过,化作一片金光。
蓝河,这位曾在微山湖剁过十二个税吏手掌的悍匪,面对利刃毫无惧色,不闪不避。他顺势用腰带缠上砍来的环首刀,猛地一拽,那侍卫收势不及,直接撞进他怀里。蓝河眼疾手快,单手夺过刀,刀刃在烛火的映照下,泛出幽蓝的光芒 —— 这正是夏人惯用的玄铁刀,锋利无比,吹毛断发。寒光一闪,如流星划过,侍卫的头颅瞬间滚落,滚烫的鲜血四溅而出,溅落在白鹿柱的云纹上,那殷红的血迹,恰似补服上盛开的艳丽牡丹,触目惊心,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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