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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们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轻响,像是有人穿着硬底皮鞋在冰面上踱步。艾莉森突然发现,那些影子的袖口都绣着金线,领口闪着珍珠的光泽——那是镇上最富有的几户人家的穿着打扮,包括当年她拒绝的镇长儿子。
“他们怎么会……”卢卡斯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看见镇长儿子的影子手里捏着根银手杖,杖头的宝石在雪光里泛着冷光,那手杖本该陈列在镇长家的玻璃柜里,上个月还听说被偷了。
玛莎突然像疯了一样往镇中心跑,边跑边喊:“是报应!都是报应!”她跑过老磨坊时,一个穿貂皮大衣的影子突然从屋檐上坠下来,正好落在她面前。貂皮大衣的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空荡荡的脖颈——那是镇上的皮革商,三年前冻死在自家仓库里,死时怀里还揣着没来得及入账的账本。
“它们在找替身。”艾莉森的声音冷得像冰,“找那些既嫌弃过别人贫穷,又藏着见不得光的财富的人。”她想起小时候偷听到的话,皮革商为了低价收购农户的皮毛,故意在饲料里下了药;镇长儿子的钱,来路也未必干净。
卢卡斯突然抓住她的手往反方向跑:“去教堂!我外婆说过,圣水能镇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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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的木门虚掩着,里面的圣诞烛火明明灭灭。神父的影子跪在祭坛前,背对着他们,那件金丝绣成的法衣在火光里浮动。艾莉森推开门,却发现祭坛前空无一人,只有那件法衣摊在地上,衣摆处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血。
“富不还乡,还乡必穿破衣衫……”神父的声音从穹顶传来,带着回声,“当年我赚够了钱想回来盖新教堂,却在半路被人抢了,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他们说,外来的富户都是肥羊,不抢白不抢。”
法衣突然腾空而起,袖口像蛇一样缠向卢卡斯的脖子。卢卡斯猛地把艾莉森推开,自己却被缠住了胳膊。他那件旧羽绒服的袖子瞬间被撕裂,露出胳膊上的疤痕——那是五年前为了保护艾莉森,被镇上的地痞用刀划的。
“你们不一样。”神父的声音带着叹息,“你们的穷是干净的,你们的破衣衫里裹着的是人心。”
法衣突然掉落在地,那些华丽的影子也开始变得透明。皮革商的貂皮大衣化作一堆灰烬,镇长儿子的银手杖“当啷”一声摔在地上,变成了根生锈的铁条。
雪停了。天边透出一点鱼肚白,教堂的彩绘玻璃在晨光里映出斑斓的光。卢卡斯捡起地上的银戒,重新攥在手心:“我们走吧,去下一个镇子。”
艾莉森回头望了眼格林镇,玛莎蜷缩在便利店门口,怀里抱着那件被撕碎的红毛衣,眼神空洞。远处传来警笛声,大概是有人发现了昨晚的混乱。
“不。”艾莉森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我们不只是来借油的。”信封里是张汇款单,是她和卢卡斯攒了五年的钱,足够给镇上修条新的引水渠——当年他们离开,不是卷款跑路,是为了给病重的母亲筹手术费,只是没来得及解释就被赶了出来。
她把汇款单放在教堂的募捐箱里,转身时,卢卡斯正弯腰捡着地上的碎玻璃。阳光穿过他磨破的袖口,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穷不走亲,可若亲还有救呢?”艾莉森牵起他的手,“富不还乡,可若还乡是为了还债呢?”
风卷着最后一片雪花掠过教堂的尖顶,远处的镇子渐渐苏醒,烟囱里升起新的炊烟。那些关于贫富和人情的老话,或许从不是真理,只是被恶意扭曲过的镜子。而真正能照出人心的,从来不是衣衫的新旧,是风雪里,始终不肯松开的手。
警车呼啸着穿过镇口的石桥时,艾莉森正蹲在教堂后的菜园里拔萝卜。卢卡斯捡了些枯枝在石灶上生火,火苗舔着锅底,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倒比那些华丽的虚影实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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