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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争吵发生的一周之后,1547年的12月1日,一艘装饰华丽的西班牙大帆船沿着泰晤士河,在引水员的带领下穿过复杂的河道,一路抵达伦敦的金丝雀码头。
在河堤上和港口的平台上挤满了看热闹的观众,自从十年前亨利国王和天主教会彻底闹翻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一艘装饰着梵蒂冈徽章的船抵达这个岛国。
这艘大船的桅杆上高高飘扬着西班牙和教皇国的旗帜,在船上的西班牙水手操纵下,如同巨大的鲸鱼一般的大船缓缓靠上岸边。
巨大的铁锚被从船上抛下,伴随着铁链的一阵哗啦啦的响声,缆绳被抛到岸上,码头上的工人连忙将绳索系紧。
玛丽长公主站在码头上望着这艘靠岸的大船,她眼里欣喜的神色难以抑制。玛丽长公主今天依然穿着她常穿的石榴红裙子,玫瑰念珠被她紧紧握在手里,她的嘴唇微微动着,显然是在低声祈祷。
站在玛丽长公主身后的,是加德纳主教和他党派的成员们。比起玛丽长公主而言,他们的热情显然就要淡漠许多。在国王明确表示教皇特使阁下仅仅会被当作一位普通外交官对待之后,这样大张旗鼓地来码头迎接这位红衣主教,未免有和国王唱反调之嫌。然而玛丽长公主对这件事情十分坚持,因而这些喽啰们也只能无奈地在寒风里等待着,祈祷国王不要被这件事所触怒。
跳板被从船上放下,在号角声中,一位四五十岁,穿着红衣主教袍子的男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他的长脸上留着茂密的胡子,额头上因为总带着严肃的表情而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抬头纹,深陷的眼窝里的眼睛平静地扫视着外界的场景。
尤金纳德·珀尔红衣主教离开英格兰时还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而如今他已年届五十,那茂密的黑发如今变得花白,而苍白的皮肤也逐渐变得蜡黄,只有那目光当中的热情看上去一如往昔。
作为著名的约克三兄弟当中那位在马德拉酒桶里淹死的克拉伦斯公爵的外孙,阴影一直笼罩着红衣主教和他的兄弟们:比起都铎家族而言,他们身上的金雀花王朝血统和亨利国王一样纯正。
1485年,当亨利七世在博斯沃思战场上杀死了臭名昭著的约克家族的理查三世,用血和剑为自己铸成新的王冠之后,他立即娶了约克家族的伊丽莎白作为自己的妻子,而对于约克家族剩下的成员,他可就没那么仁慈了——约克家族仅存的男丁,“最后的金雀花”沃里克伯爵,一个智力障碍的孩童,被他扔进了伦敦塔,而后又上了断头台;这孩子的姐姐,索尔兹伯里女伯爵玛格丽特·约克,被嫁给了一个比他大得多的男人,都铎家族的拥护者理查德·珀尔爵士。
索尔兹伯里夫人作为亨利七世王后的表妹,先王的表姨妈,曾经悉心照料幼年的先王,因此在先王统治的初期,整个珀尔家族也圣眷尚好。作为索尔兹伯里夫人的第三子,红衣主教也得到了去意大利进修的机会。
然而当国王与罗马教会决裂之后,尤金纳德·珀尔神父却坚决地站到了天主教廷的一边,他激烈反对亨利八世国王的政策,甚至号召外国君主出兵干涉,这给他带来了红衣主教的冠冕,也招来了亨利八世国王的刺客。在几次行刺失败之后,亨利八世的怒火转向了红衣主教的家族,主教的母亲,兄弟,一个接一个死在伦敦塔的断头台上。
红衣主教曾经被教皇宣称为英格兰王位的合法继承人,在那时,许多天主教徒曾经幻想过他在外国军队的簇拥下开进这个岛国,拨乱反正,让一切重回正轨。如今主教在十几年的流亡生活之后重返伦敦,但在许多人的心里,这仅仅是第一步而已。
红衣主教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伦敦塔的巨大身影,那灰色的建筑一言不发地伫立在那里,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它吞噬了红衣主教几乎全部的家族成员。他转过头来,深吸一口气,把脑子里的种种念头统统抛在脑后,迈开步子,沿着跳板向岸上走去。
当红衣主教的双脚终于踏上英格兰的土地时,玛丽长公主已经迎上前来,向红衣主教行了一个屈膝礼,其幅度甚至比她向国王行礼时候还要大。
“法座阁下,我的梦想终于成真了,天主和圣座的代表,终于又踏上这片不幸的土地了。”她眼睛里含着泪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哽咽。
红衣主教用慈爱的眼光注视着长公主,“我的孩子,上帝终会拯救祂的子民的,天主的圣光也终会普照这美丽的岛屿。”
他朝着玛丽长公主伸出一只手,玛丽长公主如同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握住那只有些干瘦的蜡黄的手,亲吻了红衣主教的戒指。
红衣主教微笑着扶起长公主,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您的虔诚终会得到上帝的恩赏,殿下。”
玛丽长公主擦了擦眼里的泪花,她又恢复了日常的严肃表情,“请让我向您介绍我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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