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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卦钱指阵
王玄策指尖捏住那枚浸在熔箭铜汁里的指骨卦钱,铜汁的余温透过指腹传来,带着一股铁锈与尸骸混合的腥气。他缓缓将卦钱从粘稠的铜汁中挑起,钱身发黑的铜绿被铜汁冲得剥落,露出内侧细密的刻痕——那是鸿胪寺密探特有的暗纹,每一道刻痕都对应着一处宫防布防。突然,卦钱中央的方孔骤然射出一道青幽幽的光,光束直冲殿顶,在空中铺开一张半透明的光幕,光幕上密密麻麻的纹路交错纵横,竟是《卫公兵法》中早已失传的“飞梯破城阵”图谱!
那些纹路像是用鲜血勾勒而成,却被不知何处来的浓血泡得发亮,每一道线条的转折处都凝着暗红的血珠,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落下来。王玄策仰头凝视光幕,目光扫过图谱中标记的“天枢”“地轴”“风门”三阵眼,心中猛地一震——这飞梯破城阵竟是当年李靖平定突厥时所用的秘阵,后来因太过凶险被列为禁阵,没想到竟藏在这枚卦钱之中。他忽然想起去年使团出发前,鸿胪寺卿曾私下塞给他一枚一模一样的铜钱,只说“危难时可辨阵破局”,如今看来,老周他们早已知晓此行凶险,竟将破城之法藏在了信物里。
“王正使!此阵纹路有异!”蒋师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传令完破解飞梯的指令,便见殿内青光冲天,当即提刀快步赶回。此刻他手持陌刀,刀尖直指光幕右下角,“您看此处,‘风门’阵眼的纹路被人篡改过,若按此图布防,怕是会误入陷阱!”
王玄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风门”处的纹路比其他地方粗重几分,边缘还带着不规则的锯齿,显然是被人用利器刮改过。他正欲细究,光幕突然剧烈晃动,卦钱的方孔中涌出一股黑紫色的雾气,雾气落地时发出“滋滋”的声响,竟将玉阶腐蚀出一个个小坑。蒋师仁见状,不及多想,双脚在玉阶上踏定,玄甲下的肌肉绷起,手中陌刀凝聚起全身力气,朝着光幕狠狠劈去——“铛”的一声脆响,刀气如裂帛般划破光幕,青光瞬间黯淡,被震碎的光幕碎片落在阶上,竟化作点点荧光,融入之前那三百柄断戟的刃口之中。
刀气余威未散,直冲向阶前的汉白玉浮雕——那浮雕刻的是天竺神话中的“梵天护城图”,梵天手持法轮,脚下踩着无数兵卒,此刻被刀气一震,浮雕外层的石皮轰然剥落,露出内层刻着的汉文小字!王玄策快步上前,借着晨光细看,那些小字竟是玄奘法师当年西天取经时,在曲女城王宫暂住期间刻下的“五天竺宫防注”!注文详细记载了王宫各处机关的位置与破解之法,从宫门的千斤闸到殿内的翻板陷阱,无一遗漏。可仔细看去,注文中多处关键文字被人用利器凿毁,取而代之的是歪歪扭扭的梵文,而被篡改的机关图旁,正渗出一缕缕淡绿色的雾气——那是文成公主特制的解毒药雾,雾气温和,带着淡淡的艾草香,正好能解天竺人常用的迷魂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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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公主的解毒雾!”王玄策心中一暖,文成公主远在吐蕃,却早已料到他们攻打曲女城时会遭遇毒计,竟提前在浮雕后藏了药雾。他正欲伸手去接药雾,之前落在阶上的铜佛残核突然腾空而起,径直嵌入药雾之中——残核与药雾接触的瞬间,发出“嗡”的一声低鸣,淡绿色的药雾骤然变得浓郁,顺着玉阶蔓延开来,所过之处,那些原本斜插的断戟突然“噌噌”作响,竟一根根直立起来!
三百柄断戟在玉阶上排列出整齐的阵型,柄首朝内,刃口向外,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刀墙——这竟是吐蕃死士最擅长的“刃墙阵”!王玄策曾在吐蕃借兵时,见过吐蕃赞普的亲卫演练此阵,此阵一旦成型,进可攻退可守,寻常兵卒根本无法靠近。此刻断戟组成的刃墙阵,正好将正殿入口堵住,若是天竺禁卫赶来,正好能借此阵抵挡一阵。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夹杂着天竺兵卒的惨叫与怒骂。王玄策与蒋师仁对视一眼,快步走到殿门处,撩起残破的门帘向外望去——只见王宫之外,原本正集结的天竺禁卫竟突然自相残杀起来!有的兵卒举着弯刀砍向同伴,有的则用盾牌猛砸身边人的头颅,场面混乱不堪。而他们手中握着的兵器,让王玄策与蒋师仁睚眦欲裂——那些天竺兵卒手中的青铜飞爪,爪身竟是用唐使的腿骨锻造而成!白骨的纹理在青铜中若隐若现,爪尖还缠着几缕金色的丝线,那是鸿胪寺密探特有的金丝——去年使团遇袭时,老周他们就是靠着这金丝传递密信,如今却被天竺人用来缠在飞爪上,当作杀戮的工具。
“这群狗贼!连兄弟的尸骨都不放过!”蒋师仁气得浑身发抖,手中陌刀的刀柄被他攥得发白,若不是王玄策按住他的肩膀,他早已提刀冲出去斩杀那些天竺兵卒。
王玄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青铜飞爪上的金丝,突然,一缕金丝从飞爪上脱落,在空中绷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朝着正殿的方向飞来。紧接着,更多的金丝从混乱的战场中挣脱,一根根绷直,在空中交织缠绕,最终组成一行金色的小字——那是文成公主的密令:“申时三刻,佛骨破阶”!
金丝组成的密令在晨光中闪着柔和的光芒,王玄策心中骤然清明。他想起之前铜佛残核与青铜兵符相触时的异象,想起玄奘法师刻下的宫防注,瞬间明白过来——文成公主早已算好时机,申时三刻正是太阳西斜,阳光能直射正殿玉阶的时刻,而佛骨,想必就是那枚铜佛残核!只要在此时将佛骨嵌入玉阶的裂缝,便能彻底破解王宫的机关,为八千铁骑打开破城之路。
“蒋校尉,传令下去,让吐蕃骑士守住东侧飞梯,泥婆罗骑兵堵住西侧宫门,务必撑到申时三刻!”王玄策转身看向蒋师仁,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公主的密令已到,破城就在今日!”
蒋师仁抱拳领命,声音铿锵:“末将遵令!王正使放心,纵使战至最后一骑,末将也绝不会让天竺人靠近正殿半步!”说罢,他提刀快步冲出殿门,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陌刀的刀刃映出他决绝的侧脸。
王玄策独自留在殿内,抬头看向空中渐渐消散的金丝密令,指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青铜兵符。殿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天竺禁卫的呐喊与唐军骑兵的呼喝交织在一起,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他低头看向那三百柄断戟组成的刃墙阵,看向玉阶上未干的熔箭铜汁,看向漂浮在铜汁中的指骨卦钱,心中默念:“老周,老陈,小李……还有所有使团的兄弟,再等等,申时三刻,我们就能踏平这曲女城,让阿罗那顺为你们偿命!”
铜佛残核此刻正静静躺在玉阶中央,表面的佛血已凝成一层金膜,在晨光下泛着微光。王玄策缓步走到残核旁,蹲下身,轻轻将残核捧起——残核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是带着文成公主的嘱托,带着玄奘法师的期许,更带着二十八名使团亡魂的不甘。他抬头望向殿外,阳光渐渐西移,距离申时三刻,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而此刻,王宫之外的厮杀声愈发惨烈,八千铁骑与天竺禁卫的生死较量,正为这“佛骨破阶”的最后时刻,铺垫着最悲壮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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