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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佛匣现世
王玄策的金铁趾刚触到高台的石阶,佛骨密匣突然发出一阵细碎的震颤,匣面原本刻着的梵文像是被流水冲刷般褪去,渐渐显露出一行汉字——那是《大唐西域记》终章的句子:“真骨非玉,在汝心中”。字迹温润,与之前青铜巨门上文成公主的簪花小楷如出一辙,只是笔画间多了几分沧桑,像是历经了岁月打磨。
“这是...玄奘法师的手迹?”王玄策俯身细看,他曾在长安弘福寺见过《大唐西域记》的原稿,法师的字迹风骨凛然,此刻匣面上的文字虽风格相近,却多了几分柔和,倒像是融入了文成公主的笔意。正思忖间,蒋师仁突然挥刀劈向身旁的药师佛虚影——方才他瞥见虚影的掌心闪过一丝寒光,生怕是机关暗箭。可陌刀刚触到虚影,刀刃就被一团金光包裹,像是陷入了棉花之中,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再进半分。
“蒋校尉,住手!”王玄策急忙喝止。蒋师仁收刀后退,只见那团金光缓缓散开,露出里面一根莹白的绳索——绳索由发丝编织而成,质地柔软却异常坚韧,末端还系着一枚小小的银铃,铃身上刻着“文成”二字。“是公主的青丝!”李匠师突然惊呼,“当年公主入吐蕃时,曾剪下一缕青丝,说是要‘系住大唐与西域的情谊’,没想到竟被制成了护经绳!”
话音未落,王玄策怀中的最后一块铜佛残片突然飞出,落在佛骨密匣上。残片接触匣面的瞬间,“咔嚓”一声炸裂开来,暗红色的佛血飞溅而出,正好落在青丝护经绳上。原本莹白的绳索被佛血染成赤红,像是一条燃烧的红绸,在空中轻轻飘动。紧接着,七尊药师佛虚影突然同时合十,掌心射出七道金色光柱,汇聚在地宫穹顶,竟组成了一幅长安城的微缩投影——朱雀大街上的车马、西市的商铺、曲江池的亭台,甚至连宫城的飞檐斗拱都清晰可见,仿佛将整个长安搬进了地宫。
蒋师仁看得目瞪口呆,他离家三年,早已记不清长安的模样,此刻看到投影中的熟悉景象,眼眶竟有些发热。王玄策的目光则落在投影中的大明宫含元殿——殿前的广场上,三百名身着白袍的少年正整齐跪坐,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本空白名册,名册封面印着“大唐遗孤”四个字。
“是当年失踪的唐军子弟...”李匠师声音哽咽,“三年前阿罗那顺突袭我大唐使团时,掳走了不少随军的子弟,我曾在王城的地牢里见过他们,阿罗那顺逼他们学习天竺文字,想让他们忘记自己是唐人...”他说着,指向投影中最前排的一个少年,“那是张副将的儿子,当时才七岁,如今竟长这么高了...”
王玄策握紧拳头,金铁趾在石阶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他想起出发前,长安的百姓曾拉着他的手说:“王正使,一定要把孩子们带回来啊!”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些孩子竟被阿罗那顺藏在王城深处,而眼前的投影,显然是李匠师用机关术记录下的景象——药师佛虚影的光柱不仅是投影,更是对孩子们近况的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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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经绳在动!”蒋师仁突然喊道。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赤红的青丝护经绳正朝着投影中的含元殿飘去,绳末端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每响一次,投影中的空白名册就会浮现出一行字迹——那是孩子们的名字,还有他们的籍贯:“京兆府长安县,李二郎”“陇右道兰州,王三郎”“河东道并州,赵小五”...一个个名字在名册上显现,像是一颗颗星星点亮了黑暗。
“这些名字...是孩子们自己写的?”王玄策声音发颤。李匠师点头:“我偷偷给过他们笔墨,告诉他们‘只要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就不算忘了根’。没想到他们竟把名字刻在了心里,连机关投影都能显出来...”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竹牌,“这是张副将儿子给我的,说要是能见到大唐的人,就把这个交出去...”竹牌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唐”字,边缘被摩挲得光滑发亮。
就在此时,地宫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罗那顺的士兵已追至入口。蒋师仁立刻挥刀迎上,陌刀劈出一道寒光,将最先冲进来的两名士兵斩于刀下。“王正使,您带着佛骨和李匠师先走,末将断后!”他话音刚落,吐蕃赞婆将军的声音突然从密道传来:“蒋校尉莫慌,我等前来接应!”
只见一千二百名吐蕃骑兵手持弯刀,从密道中疾驰而出,泥婆罗的七千骑兵也紧随其后,手持长槊冲向天竺士兵。地宫瞬间陷入混战,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王玄策抱着佛骨密匣,扶着李匠师,沿着青铜滑轨向外撤离。途中,他回头望向穹顶的投影——含元殿前的三百名唐军遗孤仍跪坐着,手中的名册已写满名字,银铃的声响顺着密道传出,像是在呼唤着回家的路。
“我们一定会把你们带回去的。”王玄策轻声说道,金铁趾在滑轨上坚定地前行。佛骨密匣贴在胸前,里面的真骨虽未显露,可他心中却无比清晰——所谓真骨,从来不是冰冷的骸骨,而是唐人心中的信念,是孩子们手中的名册,是将士们手中的刀剑。只要这份信念还在,大唐的荣光就永远不会熄灭。
密道外,阳光正透过晨雾洒下,照亮了八千余骑人马的铠甲。王玄策站在滑轨出口,举起佛骨密匣,高声喊道:“将士们!佛骨在此,遗孤尚在!今日我们破城杀敌,不仅为复仇,更为了把孩子们带回家!”
话音落下,吐蕃骑兵的欢呼、泥婆罗骑兵的呐喊与唐军的嘶吼汇聚在一起,响彻云霄。蒋师仁提着染血的陌刀,走到王玄策身旁,目光坚定:“王正使,末将愿为先锋,直取王城!”
王玄策点头,望向键陀罗王城的方向——穹顶投影中含元殿的景象仍在脑海中浮现,三百名遗孤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他握紧佛骨密匣,转身跨上战马,金铁趾踩在马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八千余骑人马紧随其后,朝着王城疾驰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像是一条通往长安的道路,在北天竺的土地上延伸向远方。
第五节 :青丝归宗
地宫的震动愈发剧烈,穹顶的长安投影开始扭曲,熔炉的火焰顺着裂缝溢出,灼烧着地面的机关纹路。王玄策攥着赤红的青丝护经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方才撤离时,青丝绳始终缠在他手腕上,银铃的声响随着脚步节奏轻颤,像是在指引方向。此刻见退路即将被火焰封锁,他突然抬手,猛地扯断青丝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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