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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战旗焚咒
逻些城外的祭旗台由整块黑石砌成,台面上刻着吐蕃最古老的战神图腾。松赞干布身披七重豹裘,亲手将那面青色牦牛旗系在旗杆上——旗面是用三百张牦牛腹皮拼接而成,边缘缀着的青铜铃曾随吐蕃铁骑踏平过吐谷浑,此刻正随着猎猎风声轻响。当他手中的火折子触到旗角时,牦牛旗突然腾起青蓝色的火焰,那些青铜铃“铛”地一声齐齐炸裂,从火光中飞出三百只金翅鸟。
“是迦楼罗!”蒋师仁握紧陌刀低呼。那些神鸟展开的羽翼泛着赤金,喙爪如淬了烈火的精钢,每只鸟嘴里都叼着半截残破的咒幡。幡布上用朱砂写满梵文,细看竟是天竺婆罗门诅咒唐军的恶咒,此刻被金翅鸟叼着在空中盘旋,咒文在火焰中渐渐焦黑,化作灰烬飘落时,竟在空中拼出“唐”字的轮廓。
王玄策拄着亲兵递来的铁杖走上祭旗台,断足踩过尚未燃尽的旗面,火星突然从脚底炸开,在半空凝成一道熟悉的虚影。那僧人披着红色袈裟,手持九环锡杖,正是玄奘法师。虚影中的玄奘正站在雪山融水汇聚的溪流边,将锡杖重重插入河床——那里正是恒河的源头,锡杖没入处突然涌出赤金色的水流,顺着河谷蜿蜒向南,仿佛要贯通唐蕃与天竺的土地。
“法师这是在为我等指引水路。”王玄策望着那道虚影,铁杖在黑石台上叩出闷响。去年他在天竺冰窟濒死之际,曾恍惚看见玄奘的身影,当时法师说“恒河水清,终能涤恶”,此刻想来竟是谶语。赤金色的水流虚影漫过祭旗台时,那些金翅鸟突然俯冲下来,将叼着的咒幡残片丢进水里,梵文遇水即化,竟浮出大唐的驿道图,从长安一直画到天竺王城的宫门前。
蒋师仁突然举刀迎向飘落的火星,陌刀的刀身如海绵般吸收着火焰,原本青黑的刀面渐渐浮现出星斗的纹路。他凑近细看,那些闪烁的光点竟是长安皇城的星象图——紫微垣居中,太微垣列左,天市垣排右,而紫微垣中最亮的那颗帝星,此刻正对着图上一处宫殿的位置。“正使您看!”他将刀身转向王玄策,“这星象对应的正是阿罗那顺的王座!”
刀面上的星斗突然转动起来,紫微垣的光芒越来越盛,竟在黑石台上投下一道光柱。光柱中浮现出无数金粉,正是昨夜铜佛残核燃烧后的余烬。这些金粉顺着风势裹住牦牛旗的灰烬,在空中盘旋成七个金色的圆环,每个圆环里都浮现出汉字军令:“焚经、破塔、夺骨、雪耻、擒王、定疆、归唐”。
“焚经,是要烧了婆罗门诅咒我大唐的经文;破塔,是要拆了他们供奉邪神的浮屠。”王玄策逐字解读,铁杖在地上划出痕迹,“夺骨,是要取回被阿罗那顺抢走的大唐使者骸骨;雪耻,便是要在天竺王庭前,了却去年的血仇!”当他念到“归唐”二字时,所有金翅鸟突然齐鸣,赤金色的羽翼在高空组成“贞观”二字,与日色交相辉映。
松赞干布突然按住腰间的吐蕃刀:“王正使,吐蕃的神谕说,金翅鸟现世,必是恶龙授首之时。”他指向南方的云层,那里不知何时积聚起黑压压的乌云,“阿罗那顺的战象群,怕是已经过了泥婆罗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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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天竺方向传来沉闷的雷声,那声音不似天雷滚动,倒像是无数巨物踏地的轰鸣。云层中渐渐显露出灰黑色的轮廓,数以千计的战象正踩着河谷向南推进,象背上架着的巨型弩机泛着冷光,弩臂上刻满了梵文——与金翅鸟叼来的咒幡同出一辙。更令人心惊的是,每头战象的象牙上都缠着唐军的衣甲碎片,那是去年战死随从的遗物,此刻竟成了天竺军的战利品。
“他们竟用我大唐忠魂的遗物炫耀。”蒋师仁的陌刀在手中震颤,刀身星象图上的紫微垣突然爆发出强光,“末将请战,带陌刀队凿穿象阵!”他翻身跃上战马,明光铠的护心镜反射着金翅鸟的光芒,铠缝中的铜佛碎片突然发烫,仿佛在催促着出击。
王玄策望着那些在云层中移动的战象,铁杖重重戳向地面:“传我将令——金翅鸟所指为左翼,星象图紫微垣为中军,恒河虚影为右翼。”他的断足在黑石台上碾过,将未燃尽的旗灰踩成粉末,“告诉弟兄们,那些咒幡缠不住大唐的刀,那些战象挡不住复仇的路!今日我们焚咒出征,便是要让天竺知道,欺我大唐者,虽远必诛!”
三百只金翅鸟突然俯冲下来,用喙爪衔住骑兵的发髻。蒋师仁感觉到金翅鸟的体温透过头盔传来,陌刀上的星象图与空中的军令圆环渐渐重合,紫微垣的光芒顺着刀身流入他的手臂,化作一股灼热的力量。远处的闷雷声越来越近,战象群的轮廓愈发清晰,弩机的弓弦已开始绷紧,但他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因为金翅鸟正迎着那些梵文弩箭飞去,赤金色的羽翼在乌云中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背后的日光。
松赞干布将手中的火折子扔进旗灰堆,青色的火焰再次腾起:“吐蕃八千勇士已备好,愿随王正使踏平天竺!”祭旗台周围的吐蕃骑兵同时举刀,刀刃与明光铠碰撞出的声响,竟与金翅鸟的鸣叫声完美合拍。
王玄策的铁杖指向南方,断足在黑石台上踏出最后的鼓点。空中的七个军令圆环突然炸裂,金粉如雨般落在八千铁骑的战旗上——那些原本分属唐、吐蕃、泥婆罗的旗帜,此刻都染上了赤金色,在风中立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云层中的战象群已能看清象牙上的血迹,而金翅鸟叼着的咒幡残片早已化为灰烬,只余下梵文燃烧的焦味,在风中飘散成复仇的信号。
“出发!”
随着王玄策的号令,蒋师仁的陌刀率先前指。金翅鸟群突然转向东南,赤金色的羽翼在云层中划出进军的路线,战旗上的金粉随马蹄扬起,在空中组成一道金色的洪流。远处的闷雷声里,隐约夹杂着象兵的呐喊,但很快就被八千铁骑的蹄声盖过——那是比雷声更震耳的轰鸣,是比梵咒更有力的誓言,正沿着恒河的虚影,向着天竺王城的方向席卷而去。
第四节: 万骑同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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