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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天竺伪盟!”王玄策的声音震得祭坛冻土发颤,金铁趾甲将残页按在青石板上,“阿罗那顺派细作混入逻些,用仿冒的盟书篡改盟约,妄图离间唐蕃!”他突然想起去年使团抵达天竺时,戒日王的旧臣曾暗中递信,说阿罗那顺私藏了唐蕃早年定下的佛骨密约,当时只当是谣言,此刻见残页上的朱砂与大唐国玺同源,才知所言非虚。
蒋师仁的陌刀挑起残页,刀气横扫间,火盆里的灰烬突然炸裂。诡异的是,那些本该随风飘散的灰烬,竟在空中凝聚成河——浑浊的水流虚影里,沙洲、险滩、渡口历历在目,正是恒河全图的立体影像。泥婆罗骑兵里的老向导突然惊呼:“是恒河!从上游的象泉河到入海口的三角洲,分毫不差!”
更惊人的还在后面。神树枝头的铜佛碎片突然崩出金粉,如星雨般坠入恒河虚影。金粉入水的刹那,河底骤然亮起七个光点,连成北斗形状,每个光点处都浮出模糊的棺椁轮廓。“是佛骨金棺!”王玄策盯着最亮的那点,“那烂陀寺的戒贤大师曾说,佛陀涅盘后,七枚佛骨分葬天竺七处,后因战乱沉入恒河……”
话音未落,祭坛中央突然传来“轰隆”巨响。青石板如被巨力掀翻,裂开丈许宽的豁口,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尸骸。三百具尸体并排躺着,身上的吐蕃氆氇已腐烂发黑,却掩不住脖颈处露出的唐军明光铠片。最触目惊心的是他们的手——每具尸体都紧握着半截箭矢,箭杆上“唐”字的朱砂虽已褪色,却仍能辨认出是长安兵器坊的刻痕。
“是三年前失踪的斥候队!”蒋师仁的声音发颤。他认出最前面那具尸体的靴底,有个月牙形的补丁——那是他亲手为同乡士兵缝的。当年这支队伍奉命探查天竺地形,却在返程时失联,军中都以为是遭遇了猛兽,此刻看来,竟是被伪装成吐蕃兵的细作截杀,抛尸在祭坛之下。
松赞干布的脸色铁青如铁。他俯身抓起块腐烂的氆氇,布料里混着的羊毛纤维与吐蕃制式截然不同,倒像是天竺西北部的细毛羊品种。“阿罗那顺好深的算计!”他一拳砸在神树上,青铜枝桠震颤着落下几片刀叶,“用伪盟麻痹我们,杀我斥候,还想让唐蕃互疑……”
王玄策突然弯腰,从一具尸体紧握的箭矢上扯下块织物残片。在金刀光照下,残片上的染料显出极淡的莲花纹——那是阿罗那顺所属的中天竺军队标识。“他们死时攥着箭矢,是在告诉我们凶手是谁。”他将残片扔进恒河虚影,莲花纹遇光即燃,顺着水流蔓延到七个光点处,金棺虚影顿时染上血色,“佛骨金棺沉于恒河,恰是要我们以血还血,捞出被玷污的圣物!”
蒋师仁突然单膝跪地,陌刀拄地的声响惊起祭坛上空的寒鸦。八千骑兵紧随其后,甲胄碰撞声里,吐蕃骑兵扯下狼皮盔,泥婆罗骑兵解下藤甲,露出藏在底下的唐军制式护心镜——那是王玄策出发前,用朝廷赏赐的黄金为他们打的,镜背都刻着“唐”字。
“末将请命,愿率本部骑兵为先锋,沿恒河逆流而上,寻回佛骨,诛杀阿罗那顺!”蒋师仁的声音穿透风雪,“若不能完成使命,便葬于恒河,与斥候弟兄作伴!”
松赞干布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狼头刺青,用吐蕃语高喊:“吐蕃勇士,随我歃血为誓!”他拔刀割破掌心,鲜血滴入祭坛豁口,那些尸体紧握的箭矢突然齐齐震颤,半截箭杆上的“唐”字竟渗出鲜血,与他的血在冻土上汇成小溪,蜿蜒流向恒河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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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玄策望着那道血溪,金铁假肢在雪地上碾出深深的沟壑。他知道,此刻焚尽的不仅是伪盟,更是唐蕃之间最后的隔阂;祭坛下露出的尸骸,不是死亡的证明,而是复仇的火种。当血溪汇入恒河虚影的刹那,七个光点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将整个黑石山照得如同白昼。
“天快亮了。”王玄策抬头望向东方,那里的云层已透出鱼肚白,“等雪化时,我们就沿着恒河走。”他的断足在青石板上重重一顿,金铁与石头碰撞的脆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征途,敲响第一声战鼓。
寒鸦在神树上空盘旋,发出苍凉的啼鸣。祭坛下的尸骸仍静静躺着,紧握箭矢的手仿佛从未松开,而空中的恒河虚影里,血色金棺正随着水流缓缓移动,如在指引着一条通往天竺腹地的血路。
第四节: 战魂归刃
祭坛下的三百具尸体突然齐齐抬头,腐烂的脖颈以诡谲的角度扭转,空洞的眼眶对准蒋师仁。未等众人反应,他们紧握的断箭已如暴雨般掷出,青铜箭簇划破寒风,带着陈年血锈的腥气,齐刷刷射向那柄竖在冻土中的陌刀。
“小心!”松赞干布的藏刀刚出鞘,却见断箭在接触陌刀的刹那骤然熔解。箭杆化作暗红汁液顺着刀身流淌,在刃口凝成七颗血星,每颗星都跳动着微光,与神树金刀映出的佛寺坐标隐隐呼应。蒋师仁握紧刀柄,只觉一股灼热的力道顺着手臂蔓延,仿佛有无数双手正托着刀身,要将它推向某个遥远的方向。
王玄策怀中的虎符突然震颤,血玉符面自动浮空,精准吸附住七颗血星。符身“灭竺”二字开始流转星光,与空中残留的“灭竺”血字遥相呼应,整座祭坛的光影都随之明暗交替。他低头看向断足处的金铁假肢,竟发现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密的星图,与虎符上的光芒同频闪烁——那是大唐兵部绘制的天竺星象图,当年他出使前,李靖老将军亲手交给他的。
“是战魂附刃!”吐蕃老译员突然跪倒在地,对着刀身连连叩首,“这些弟兄死不瞑目,要亲眼看我们踏平天竺!”话音未落,神树枝头最后一块铜佛残片突然炸裂,淡金色的佛血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整柄陌刀浇成赤金色。刀身骤然腾起丈高烈焰,竟生生劈开铅灰色的云层,露出被遮蔽的夜空——北斗七星清晰可见,勺柄末端的摇光星,正死死指向恒河入海口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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