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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密道!”蒋师仁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认出其中标着“冰道”的金线,起点正是他们此刻所在的岩缝。金线上每隔数寸就有个小小的箭头,指向隐藏在冰川下的暗河,其中一处标注着“断龙石”的位置,旁边还画着个极小的佛像,与他们手中的铜佛残躯一模一样。
王玄策的目光被最细的那条金线吸引。标着“密宗”的通路蜿蜒穿过五座寺庙,最后进入片被黑色圆圈包围的区域。当金粉继续落下时,圆圈突然放大,显露出座地宫的剖面图,石门上的浮雕渐渐清晰——那是五根张开的脚趾,趾甲上刻着密宗的六字真言,门环正是拇指与食指相扣的形状,与他们截下的五趾轮廓完全吻合。
“这是……”王玄策突然按住剧痛的太阳穴,零碎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去年在逻些城的密宗寺庙,他曾见过幅描绘地狱的壁画,其中审判台的基座就是这样的脚趾造型,当时主持说那是“五识之门”,唯有舍弃五根脚趾的人才能开启。
火堆里的最后两枚趾骨同时爆裂,化作漫天金雨。其中一片骨片撞上铜佛的眉心,残躯突然发出万丈金光,地宫投影中的石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台阶,台阶两侧的壁龛里摆满了青铜容器,每个容器上都刻着禄东赞的狼头徽记。最深处的石台上端坐着个模糊的人影,正背对着他们擦拭黄金面具——那面具的纹路,与火中浮现的阿罗那顺面甲一模一样。
“小心!”蒋师仁突然将王玄策扑倒在地。就在石门完全打开的刹那,从投影中飞出无数支微型箭簇,钉在岩壁上竟深达半寸,箭尾的铜铃发出与吐蕃追兵相同的嗡鸣。他抬头时,看见地宫里的人影正缓缓转身,面具下的眼睛竟是两个黑洞,里面翻滚着与雪地上苯教卍字相同的暗红光芒。
远处的雪山传来凄厉的狼嚎。那声音起初一如寻常的兽吼,渐渐却扭曲成诡异的调子,高低起伏间竟与王玄策截肢时的痛呼完全一致,连最细微的颤抖都分毫不差。蒋师仁握紧腰间的横刀,发现岩缝外的雪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对幽绿的狼眼,正死死盯着他们手中的铜佛残躯。
金粉组成的投影突然开始消散。地宫内的人影已完全转过身,黄金面具上的豹纹纹路正在流动,渐渐化作禄东赞那张布满刀疤的脸。他举起右手,掌心托着个黑色的球体,球体裂开的刹那,无数个微型的王玄策从里面跌落,每个都在重复着截趾的痛苦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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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王玄策拽起蒋师仁,他突然发现那幅河西走廊地图正在消失,唯有“冰道”的金线还在闪烁。最大的那块趾骨突然裂开,露出藏在中心的半块兵符,与秦军医腰间的残片正好吻合。当两块兵符拼在一起时,上面的兽纹突然活过来,化作条金龙钻进铜佛残躯,金粉组成的地图瞬间印刻在残躯背面。
狼嚎声越来越近,岩缝外的积雪开始震动。蒋师仁背起王玄策,发现他的伤脚已能微微用力,佛血与截疮丹凝成的肉膜下,趾骨正在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在与远处的狼嚎呼应。他最后看了眼火堆,那些趾骨的灰烬正在自动排列,组成个指向冰川深处的箭头,箭头末端刻着个极小的“生”字。
铜佛残躯突然变得滚烫,王玄策低头时,看见背面的地图正在发光,“冰道”的金线旁浮现出行新的吐蕃文:“五趾归位,方能通关”。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伤脚,那五处金色的印记正在发烫,仿佛有五根无形的锁链,正将他们引向那座神秘的地宫。
狼嚎声突然变成人的狞笑。蒋师仁回头时,看见雪地里的狼影正在变形,渐渐化作穿着吐蕃铁甲的士兵,为首那人举着黄金面具,面具后的眼睛泛着与地宫里相同的红光。他突然明白,这些追兵根本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而是为了抢夺藏在趾骨里的秘密——那幅能颠覆吐蕃的地图,那座藏着无数秘密的地宫,还有那个坐在地宫主位上的神秘人影。
第五节: 跛足新生
岩缝里的篝火已燃成灰烬,最后一点火星在蒋师仁掌心熄灭时,王玄策突然抓住横刀的刀柄。刀身在晨光中泛着青白,昨夜被血渍浸透的纹路此刻正渗出淡金色的液珠,顺着刀刃滴落在冰面上,竟砸出细小的坑洞。他深吸一口气,左臂环住蒋师仁的肩膀,右手将刀柄狠狠戳向地面,借着这股力道猛地挺直脊背。
“王正使!”蒋师仁的惊呼卡在喉咙里。王玄策的断脚刚触到雪地,就有暗红的血珠从包扎的布条渗出,在冰面上洇开朵残缺的花。但他没有停下,而是将全身重量压在刀柄上,拖着伤脚向前挪动——每一步都在雪地里留下深浅不一的血印,那些脚印边缘竟泛着奇异的红光,像是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最前面的那个血印突然炸开细小的花苞。淡紫色的花瓣顶着冰晶从雪里钻出,转瞬就长到半尺高,花心处托着颗米粒大小的金珠,阳光透过岩缝照在珠上,反射出的光斑在岩壁上投出个清晰的“唐”字。蒋师仁伸手去摘,指尖刚触到花瓣,金珠就化作道暖流钻进他的掌心,顺着手臂直抵心口,昨夜与追兵厮杀留下的伤口竟不再作痛。
“别碰。”王玄策的声音带着喘息,却异常坚定。他拖着伤脚又走出三步,每一步落下都有新的雪莲绽放,金珠反射的光斑在岩壁上组成短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让他想起长安城里的传国玉玺,当年太宗皇帝赐予他出使吐蕃的节杖上,刻的正是同样的铭文。
铜佛残躯突然在青玉盒里剧烈震颤,碎片之间的缝隙渗出金红的液珠,渐渐汇成小小的溪流。当王玄策的第五个脚印落地时,溪流突然腾空而起,在他头顶盘旋成金色的漩涡,最后一缕阳光穿过漩涡的刹那,无数金粉如雨般落下,在他的伤脚上凝成只铁靴的虚影——靴筒上的云纹与他原本的战靴分毫不差,只是靴底烙印的不再是军府标记,而是行草书写的《周易》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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