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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王玄策一把拉住蒋师仁,两人毫不犹豫地跳入隧道。隧道内的空气更加冰冷刺骨,每呼吸一口都像是吞进了一把冰碴,肺叶被冻得生疼。脚下的冰面湿滑难行,稍不注意就会摔倒。洞顶不时有冰棱坠落,“啪嗒”一声砸在身上,生疼无比。但他们顾不上这些,只是拼命向前奔跑,身后传来天竺追兵的叫骂声和脚步声,如同催命符一般紧追不舍。
突然,隧道前方出现了一道厚厚的冰墙,挡住了去路。冰墙晶莹剔透,却又坚不可摧,仿佛是大自然设下的最后一道关卡。王玄策心急如焚,挥剑砍向冰墙,金属与冰面碰撞,溅起串串火星,却只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就在这时,冰墙外传来了密集的弓弦声,如同暴雨前的闷雷,天竺追兵的箭雨覆盖了整个湖面。
千钧一发之际,冰湖中的沉甲们突然列阵跃出水面。他们高举残破的盾牌,盾牌上的漆皮早已剥落,露出斑驳的木质纹理;挥舞着锈迹斑斑的兵器,刃口卷得如同锯齿。这些没有血肉的铠甲,却以一种超越生死的姿态,用身躯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铠甲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哐当哐当”的声响在冰湖上空回荡,混着古老的《从军行》歌声,苍凉悲壮的旋律仿佛是从每一个沉甲将士的灵魂深处迸发出来。“愿得此身长报国……”歌声在寒风中飘荡,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着王玄策和蒋师仁的心脏。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尽管身躯早已腐朽,关节处的连接部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依然保持着当年战场上的英勇姿态。箭矢不断射在他们的铠甲上,溅起串串火星,有的甲片被射穿,有的兵器被击飞,但他们没有丝毫退缩。一位沉甲的手臂被箭矢射断,却依然用另一只手死死握住盾牌;另一位沉甲的面甲被击碎,露出里面空荡荡的空间,却依然坚定地向前迈步。
蒋师仁看着这震撼的一幕,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在脸颊上瞬间冻成冰珠。他终于明白,这些沉甲将士在此沉睡了三十年,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为了守护大唐的荣耀,为了给后来者一条生路。他们或许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忘记了家乡的模样,但守护的信念却跨越时空,从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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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越来越弱,最后一个字被冰封在寒冷的空气中。随着最后一具沉甲缓缓沉入湖底,冰湖恢复了平静。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箭矢,还有沉甲们残破的部件,在幽蓝的湖水中轻轻摇晃,仿佛是一场盛大葬礼后的残骸。
王玄策和蒋师仁呆呆地站在冰墙前,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们知道,这些沉甲将士用生命为他们争取了时间。蒋师仁握紧父亲的断剑,感受到剑身上残留的温度,那是跨越三十年的血脉传承。他再次用力向冰墙刺去,这一次,断剑竟轻易地刺入冰墙,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冰墙轰然倒塌,碎裂的冰块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露出了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丝曙光,那是生的希望。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坚定与感激。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通道,脚下的冰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身后的冰湖渐渐远去,但沉甲将士们的身影和那首《从军行》,却永远刻在了他们的心中。他们明白,这不仅是一次逃生,更是一次使命的传承。带着沉甲将军的遗策,带着大唐将士的荣耀,他们必须活着回到故土,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每一个人,让这些沉睡在异国冰湖下的英魂,永远被铭记。
第四节:冰隧迷踪
寒气如实质般钻入骨髓,王玄策与蒋师仁在冰隧中踉跄前行。火把的光芒在幽蓝冰壁上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漫长。脚下的冰面结着暗霜,每一步都伴随着细碎的冰裂声,仿佛随时会坠入更深的黑暗。隧道越走越窄,头顶的冰棱垂落如倒悬的利剑,稍不留神便会划破皮肉。冰壁上凝结的霜花泛着诡异的紫光,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忽然,火把的光晕扫过冰壁,王玄策的脚步猛地顿住。冰层中竟封存着一具具唐军遗体,他们的面容在冰晶中凝固,皮肤泛着青白,却保持着托举的姿势。有的将士手指深深抠进冰层,指甲断裂处凝结着暗红血痂;有的双臂交叠成十字,撑起头顶即将坍塌的冰岩;更有甚者,用自己的身体抵住倾斜的冰壁,膝盖因过度受力而扭曲变形。这些尸体排列得极有规律,每隔十步便有一具,宛如用血肉之躯搭建的生命支架,硬生生撑起这条逃生通道。他们身上残破的铠甲,依稀可见右威卫左武候等不同番号,昭示着这是一支临时拼凑却又无比坚韧的队伍。
看他们的甲胄!蒋师仁压低声音,链子刀的刀刃抵住冰面借力。火把凑近,冰层里的明光铠残片泛着冷光,虽然锈迹斑斑,却依稀可见右威卫的烙痕。更令人心惊的是,每具遗体腰间都缠着麻绳,绳结处还系着青铜测冰锤——正是当年唐军用来测量冰厚的工具。王玄策颤抖着伸手触碰冰层,指尖隔着冰冷的冰晶,摸到麻绳粗糙的纹理。那些绳结打法严谨有序,与鸿胪寺密档记载的贞观绳技分毫不差,每一个结扣都暗含着特殊的方位密码。在部分绳结上,还能看到磨损的痕迹,仿佛曾被无数双手反复摩挲确认。
这是...有人故意留下的路标。王玄策声音沙哑,喉间泛起铁锈味。他忽然想起方才在冰湖看到的沉甲祭坛,那些诡异的布局与此刻的冰隧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冰壁深处,隐约可见刻痕组成的星图,三颗连成直线的冰纹,竟与长安朱雀大街的走向如出一辙。在星图周围,还刻着一些西域文字,与玄奘法师译经时使用的古梵文极为相似。
蒋师仁突然拽住他的胳膊,火把照亮前方冰壁。铜佛最后的碎片不知何时从行囊滑落,在地面投射出诡异的光斑。冰壁上浮现出暗红的血字,每一笔都像是用指尖蘸血写成:持虎符者,当承其重。字迹周围的冰层微微凹陷,仿佛书写者用尽最后力气,将自己的意志刻入千年寒冰。在血字下方,还有一些模糊的爪痕,指甲深深嵌入冰层,可见书写者当时的决绝。王玄策下意识按住怀中虎符,金属的寒意透过衣料传来,虎符表面的纹路竟开始发烫,与冰壁上的血字产生共鸣。虎符的热度逐渐升高,在冰壁上投下的阴影开始扭曲变形,仿佛有某种神秘力量在苏醒。
就在这时,整个隧道剧烈震颤。头顶的冰棱如雨点般坠落,一块磨盘大的冰岩擦着蒋师仁肩头砸下,在地面炸开冰雾。后方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冰层坍塌的轰鸣裹挟着气浪席卷而来,将两人掀翻在地。王玄策挣扎着抬头,看见远处的沉甲军团正在自毁——他们高举兵器刺向彼此,破碎的甲片如银蝶纷飞,每一次撞击都引发冰层共振。原来这些沉睡的英灵,用最后的力量制造了塌方,为他们彻底阻断追兵。在沉甲自毁的过程中,隐约还能听到一些古老的战歌,声音虽微弱,却充满力量。
快走!蒋师仁拉起王玄策,链子刀在冰壁上划出火星。前方的通道开始扭曲变形,冰壁渗出黑色水渍,散发出腐臭的气息。水渍中还漂浮着一些不明物体,仔细看去,竟是一些破碎的玉简,上面刻着难以辨认的符文。他们跌跌撞撞地奔跑,冰棱划破脸颊,鲜血滴落在冰面瞬间凝结。王玄策怀中的虎符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肉,而冰壁上的血字在高温中开始融化,显露出更深层的刻痕——那是一幅西域地形图,标注着通往大唐边境的隐秘路线。在地形图周围,还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警示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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