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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段时间,跟赵锐。” 王志刚下达了指令,语气不容置喙,“先从外围安保巡查做起。熟悉这里的规矩,了解我们维持的‘秩序’是什么,更重要的是,理解我们为什么要用钢铁和规则筑起这道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将叶受伤的腿,“腿脚利索前,多看,多听,少说,把你的力气用在脑子而不是拳头上。做得到吗?”
将叶的胸膛明显地起伏了一下,仿佛有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泵向四肢百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刀的光芒。他猛地挺直脊背,左脚固定护具带来的不适似乎被强大的意志力完全压制,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声音洪亮得甚至短暂压过了车间的噪音:“报告长官!做得到!谢谢长官给我机会!”
那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对未来的渴望,以及一种愿意付出一切去抓住这唯一机会的决绝。
“去吧。” 王志刚挥了挥手,不再看他,仿佛只是随手打发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传令兵。他转过身,重新投入到那张闪烁着复杂数据流的步战车改装蓝图上,眉头紧锁,似乎瞬间就将刚才的插曲抛诸脑后。但站在他身后的赵锐,以及周围几位资深的副官,都无比清晰地理解了这个指令的分量。能跟在核心副官身边,即使是做最外围的安保巡查,也是无数在底层挣扎的士兵、技术员挤破头都得不到的起点。这意味着进入了核心圈子的视野,意味着接触到了这末世堡垒真正的运转脉络。赵锐看向将叶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审视,多了几分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提点意味。他做了个简洁的手势:“跟我来。”
将叶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如沸的心绪,朝着王志刚那挺拔如松、专注于蓝图的背影,深深地、充满敬意地鞠了一躬,幅度之大,牵扯到肋骨的伤处,带来一阵刺痛,他却毫不在意。然后才拖着受伤的腿,尽可能快地跟上赵锐沉稳的步伐,融入了这片轰鸣作响、钢铁与能量交织的庞大交响曲之中。对于王志刚这样执掌着世安军科技命脉、动辄调动舰队资源、一个决策关乎无数人生死的巨头来说,一份救命的医药、一个人才的安置,确实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但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足以彻底扭转这个年轻人和他母亲在末世深渊中的命运轨道,将他们从地狱的边缘拉回,踏上一条布满荆棘却也充满可能性的未知之路。
下午五点三十分。广州城核心区,南段主城墙。
夏日的夕阳失去了正午的暴烈,化作熔金般的洪流,肆意泼洒在巍峨耸立的钢铁壁垒之上。冰冷的合金表面贪婪地吞噬着这最后的暖意,折射出壮丽却又令人心头发紧的、悲怆的橘红色光晕。巨大的、足以容纳数辆主战坦克并行的城墙上层平台,此刻却站满了小小的身影和陪伴他们的成年人。空气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铅块。
一年一度的“城墙认知课”。
这不是春游,不是庆典,而是末世广州城一项冰冷而必要的生存教育。所有隶属于世安军体系内、年龄在5至10岁的儿童及其监护人,都接到了强制通知。目的赤裸而残酷:让这些在相对安全的钢铁堡垒中出生、成长的孩子们,用最直接的方式,永远铭记高墙之外那片从未消失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恐怖根源。让他们明白,脚下这看似坚固的基石,是由鲜血、牺牲和无尽的死亡威胁浇筑而成。
家长们牵着孩子的手,神情大多肃穆,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和隐隐的抗拒。孩子们则穿着统一的、略显宽大的、印有小小磐石徽记的迷彩小背心,小脸上交织着好奇、懵懂,以及被大人凝重情绪感染的忐忑不安。他们被安排在城墙内侧相对开阔的区域,远离那冰冷垛口的边缘。只有少数身份足够核心的家庭成员,才有资格站在视野最佳、却也直面冲击的垛口观察区。
李峰便站在这里。他换上了一身笔挺的深灰色立领将军常服,金色的磐石徽记在夕阳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刚毅的面部线条在暖色调的光线下如同刀劈斧凿的雕塑,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怀里抱着小女儿李承宁。小姑娘似乎敏锐地感知到空气中弥漫的、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压抑气氛,乖巧地趴在父亲宽阔而坚实的肩膀上,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周围攒动的人头和远处巨大而沉默的垛口。李承安和李承俊穿着合身的小号作训服,一左一右紧挨着父亲站着。九岁的李承安努力挺直小胸脯,模仿着父亲那山岳般的沉稳,试图展现出小小男子汉的气概,但微微抿紧的嘴唇和下意识攥紧的小拳头,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六岁的李承俊则显得更为不安,小手紧紧抓着父亲常服的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在他们不远处,李娜、顾晚清、刘振东(他换上了常服,但眼神依旧锐利)、王志刚(眼镜片上反射着夕阳的金光)、王小虎(膝盖的伤让他站立时重心微微偏向一边,脸上还贴着创可贴)等人也赫然在列。所有人都沉默着,目光投向垛口的方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静默。顾晚清的目光落在李承俊紧张的小脸上,又扫过李峰冷硬的侧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缓流逝。夕阳下沉的速度仿佛加快了,城墙投下的巨大阴影如同墨汁般迅速蔓延,将墙外那片广袤的废墟荒原一寸寸吞噬。只有城墙顶端的探照灯尚未开启,世界被分割成泾渭分明的光明与黑暗。
终于,一阵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
两名身高超过一米九、如同移动堡垒般的世安军士兵,穿着厚重的“磐石III型”重型动力外骨骼,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通道尽头走来。他们的头盔面罩已经放下,冰冷的复合装甲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哑光,只露出战术目镜那两点幽冷的红光,如同来自深渊的注视。他们合力抬着一个特制的、带有透气孔的金属笼子,笼子里,是两只被注射了镇定剂却因恐惧而不断扑腾鸣叫、羽毛凌乱的肥硕活鸡。鸡的叫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凄厉刺耳。
紧接着,又有两名同样武装到牙齿的士兵,推着一个带有轮子的、更加坚固的合金笼子过来。笼子里,赫然是一头健壮的成年雄鹿!它有着油光水滑的棕红色皮毛,强健的肌肉线条在皮毛下起伏,头顶分叉的鹿角在夕阳下如同精美的艺术品,闪烁着琥珀般的光泽。然而此刻,这头本该属于旷野的生灵,却被囚禁在冰冷的金属牢笼里。它惊恐万状地转动着湿润的大眼睛,焦躁地刨动着蹄子,发出低沉的、充满恐惧的“呦呦”声,每一次撞击笼壁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这头鹿的出现,让许多家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全体注意!保持绝对安静!禁止喧哗!家长抱好或牵紧自己的孩子!捂住孩子的耳朵!未经允许,不得靠近垛口边缘!” 一名高阶军官手持扩音器,站在高处发出指令。他的声音洪亮、冰冷、不带一丝情感,如同钢铁摩擦,在巨大的城墙上清晰地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种令人心悸的仪式感。
原本还有些细微交谈声和孩子们不安挪动声响的城墙,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家长们纷纷蹲下身,将年幼的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用手或衣物捂住他们的耳朵,或者遮住他们的部分视线,只留下观察的缝隙。一些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严肃和父母的紧张动作吓到,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却被家长严厉的眼神和手势制止,只能将恐惧化为无声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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