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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原本也是要去白鹤山庄的。”这时后头又有一个镖师站起来,“既然这样,也别在这里耽搁了,还是抓紧时间动身。”
头目辨不清柳弦安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但也不敢拿人命开玩笑,更没空判断伤药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所幸这里距离白鹤城已经很近了,于是匆匆道谢之后,就下令众人整理行装,即刻出发。
镖师们重新抬起担架,在头目一连串的催促声中,几乎是一路小跑着离开了这片树林。
高林拿起佩刀,叫上三个护卫拎着桶,也去了溪畔取水。
待到四周重新安静下来,梁戍才开口:“既会看诊,为何不替他一次治好?”
“王爷误会了,我不会看诊,也从未替人看过诊。”柳弦安解释,“只是能辨出各种药材的气味。”
这对白鹤山庄的少爷小姐们来说,算基本功,人人都是从四五岁就开始学,唯一的区别只在于有人学得快,有人学得慢,而柳二公子,则是因为学得实在太快了,所以任谁都觉得他在偷奸耍滑,哪怕抽考全对,也被大人斥为作弊。
柳弦安没有解释,彼时他年岁尚小,并不太理解先生是怎么判定的,只是盯着那两撇不断飞舞的小胡子,默默后退两步,免得口水喷到自己。挨了一阵骂后,忍不住就摇头晃脑地感慨,果然,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啊,我还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仰天而嘘,仰天而嘘。
后来诸如此类的事情,又发生了许多次,柳弦安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曾经试图站在别人的立场上,用他们的眼光来审视自己的行为,看是否当真荒诞浪荡,但后来一想,世人如果用他们自己的想法来作为判断对错的标准,岂不是人人都能有一个标准?既然人人都能有一个标准,那我何必非要遵从他们的标准,而不能遵从自己的标准?
想明白这一点后,柳二公子重新躺回软绵绵的榻上,舒服地长叹一声。
在往后的岁月里,他也彻底放飞,将自己活成了一个飘飘摇摇的神人。一只脚囹于凡人之身,只能踏在红尘里,羁绊着父母亲朋,目睹着生死病痛,另一只脚却借力不灭的思想与精神,高高踩在万丈青云之巅,纵情游于四海,往往乐不思归。
他的世界里有一只白鹤,能随时随地托举日月。
而梁戍和他截然相反。
朝堂倾轧,战场厮杀,桩桩往事足以化成一场大火,将所有年幼时的天真念想烧个干净。他的记忆里是没有鹤露松风的,有的只是权术和屠戮,以及漫漫长夜下的一坛烈酒。
梁戍还记得在自己小时候,曾经见过白鹤山庄的主人,他那阵带了许多弟子来西北援军。战事如拉满的弓弦,自己跟在师父身后,没日没夜率领一批一批精锐的士兵出战,再用担架一批一批地把伤兵抬回来。战火燃起、熄灭、再燃起,血肉撕裂、痊愈、再撕裂,暗红色的夕阳高悬于大漠上方,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火在灼嗓,在某些精疲力竭的时刻,他甚至怀疑自己陷进了一场永远也不会有尽头的惨烈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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