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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哥答道:“是我们家亲戚呀,三舅娘的娘家弟弟,极爱斗蟋蟀的那个。”原来是李五娘的娘家兄弟,程慕天想了想,没甚么印象,起身道:“娘子,我才吃了酒,先去歇一会儿。”
想溜?没那么容易。小圆一把抓住他,摁在椅子上,向两个儿子道:“你们也不小了,今日你爹就与你们讲一讲甚么叫通房丫头。”她语速极快地讲完,不待程慕天反对,提起裙子一路小跑出去,顺手将门带上,再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程慕天被娘子阴了一把,满面无奈,瞧了瞧面前的两个儿子,全眨巴着眼睛盯着自己,看这架势,不解释清楚,是脱不了身了。他端起茶盏子,借着吃茶,掩饰脸红,装了个漫不经心,问道:“不好好上学,怎地问起这个?”午哥道:“就是上学时听李蛐蛐讲的,他今年十四,他娘就要寻一个通房丫头教他……那些。爹,等我到了十四岁,你会不会也寻一个通房丫头给我?”辰哥补充道:“听说那个通房丫头,还是大户人家的庶出小娘子呢。”
程慕天先认真地回答大儿子的问题:“这个我要问你娘亲商量才成。”再驳斥小儿子道:“尽道听途说,有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会去做通房丫头,即使是庶出,再不济也是个妾。”午哥帮腔道:“他没说错,李蛐蛐就是这般讲的。说起来那小娘子同我们还是本家呢,也姓程。”“也姓程?”程慕天一个激灵,“叫甚么?”
午哥同辰哥齐齐摇头:“不知,今日才去李家呢,李蛐蛐也只是早上偷偷听到了几句。”
程慕天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将他们赶去书院,欲上李家瞧瞧。小圆自门外走进来,道:“她们就住在我姨娘的楼房里,我使人去打听打听。”程慕天点头道:“赶紧去,若真是四娘子,就将她带回来。”小圆应了,将他送到门口,又唤过阿绣,将李家之事大略讲与她听,派她去楼房打探消息。
阿绣领命而去,寻到丁姨娘问道:“四娘子何在?”丁姨娘正在绣程四娘的嫁衣,闻言笑成一朵花儿:“跟着郑娘子去李家见夫人了。”
真是去李家了,阿绣心内一凉,忙问:“何时去的?”丁姨娘答了个“早上。”阿绣夺下她手里的绣绷子,急道:“你还知道早上去的?这都下午了,人还没回来,你这做生母的,不晓得着急?”丁姨娘认定她这是嫉妒,骂道:“你们就是见不得我们过得好,四娘子没回来,定是李家夫人喜欢她,留她吃饭。”阿绣从未见过这般糊涂的人,一口气憋在胸口,回骂道:“你当着这许多年的妾,还没弄明白妾的身份?一个通房丫头而已,有同李夫人同桌吃饭的命?服侍她吃饭还差不多。”
丁姨娘笑起来:“就晓得你们是妒忌,四娘子是去做正房夫人,不是通房丫头。”
阿绣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又将屋子里的陈设看了看,问道:“你替她备齐嫁妆了?”丁姨娘道:“李家有钱,不稀罕嫁妆,别以为谁都同你们似的。”阿绣天生就是爆脾气,忍她这样长时间已属难得,听了这般无理的话,哪里还忍得,上前“啪、啪”两下,巴掌扇得无比的利落。
她的速度太快,丁姨娘愣了几秒才觉出疼,尖厉叫道:“我已不是你家的妾,你打不得我。”阿绣笑道:“哪个说的,若我没记错,你的卖身契还在我们少夫人手里罢?”丁姨娘惊得连退两步,后背死死抵在墙壁上,她这些日子当家作主惯了,竟忘了被赶出来,和获得自由身,完全是两码事。
这时左邻右舍听到动静,都上楼围了过来,站在走廊上瞧热闹。阿绣可不怕人围观,上前拉扯丁姨娘道:“还不跟我回去领罪。”丁姨娘哪里肯动身,死命抠住身旁的门板,不让阿绣拉动她。
郑嫂子的闺女也在人群中,她晓得自家还要靠丁姨娘赚钱,便向阿绣道:“你这嫂子不讲道理,既是把人家赶出来了,又拉回去作甚?”阿绣道:“若不是她以下犯上,你以为我愿意来拉她?又不是甚么好差事。”
郑嫂子的闺女驳她道:“这话更没道理,这姨娘住在这里,通共没出过几回院子门,哪里犯得到你们主子?”阿绣见她三番两次来打岔,狠狠剜了她一眼,道:“你是哪家人,倒管起我家事来,我们四娘子是主子,她一个妾,竟敢偷着替她许下婚事,这还不叫以下犯上?”
妾不是人,不能养孩子,不能替孩子的婚事做主,这些道理,就是贫民也懂得,围观的人纷纷点头,道:“确是做的不对,该回去领罪。”
郑嫂子的闺女还要再争辩,阿绣一把推开她,朝楼下喊道:“程福,还不赶紧带人上来,记得拿绳子和抹布。”程福领着两个小厮爬上楼来,将一块破布塞进丁姨娘嘴里,抱怨道:“一个妾而已,耽误我们多少事。”两个小厮也是不满丁姨娘耽误了他们的正经活儿,一个按住她,一个捆绳子,一会儿功夫就将她绑了个结结实实,扛在肩上下楼,扔进了车里。
回到程府,阿绣担心丁姨娘撒泼,干脆没解绳子,将个人肉粽子搬到了厅上。小圆见只有丁姨娘一个,程慕天又还没回来,暗道一声不好,一颗心猛得提溜起来。阿绣上前将丁姨娘私自为程四娘定亲,却被郑嫂子欺骗的事讲了出来,气道:“上不得台盘的妾,将自己卖了还要卖四娘子,少夫人须得好生敲打敲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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