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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家的是非长短,小圆可不愿多嘴,扭头叫阿彩取来荷包,送与两个孩子作见面礼。杨夫人见她送出的荷包是一模一样的,很是不满她嫡庶不分,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扭头去瞧斗鸡。
小圆因为自己是庶出,才送了相同的见面礼出去,她本是一片好心,但此刻见了杨夫人这副模样,却暗暗后悔起来,方才只想着同命相怜,忘了庶出孩子的处境,若是杨夫人为了这个荷包迁怒了孩子,她可就是好心办了坏事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给紫娘加送一样玩意,突然听得杨老爷问她道:“程少夫人觉得我这‘铁将军’如何?”她方才只顾着同杨夫人讲话,未曾留意场地中央,哪里晓得哪一只才是他所说的“铁将军”,便反问他道:“我不懂斗鸡,还要向杨老爷请教一二,为何那两只公鸡的冠头也割了,尾羽也剪掉了?”
杨老爷笑道:“这是特意为之,割截冠头,可使敌鸡无所施展其嘴,剪刷尾羽,使鸡在啄斗时易于盘旋。”
小圆恭维道:“杨老爷果然博才。”
宋人皆以斗鸡为雄,杨老爷很是满意这样的称赞,大笑:“程少夫人真是会讲话,咱们今日便以此鸡关扑,谁赢了,那几亩水田就归谁,如何?”程慕天本就不满他主动与小圆搭话,又听他说要拿水田作彩头来关扑,愈发生气起来,沉声道:“关扑倒是无妨,只是那水田卖与谁,乃是村长说了算,我们做不得主。”
杨老爷也不坚持,哈哈一笑:“说的是,咱们今日不谈水田,只斗鸡,三贯钱博一回,如何?”杨夫人又看了一眼小圆的穿戴,“好心”道:“老爷说笑,三贯钱他们哪里博得起,三文钱还差不多。”
小圆同程慕天对视一眼,二人俱是好笑,齐齐答道:“使得,就是三文。”
待到场地布好,开始选鸡,杨老爷倒是挺有风度,手一抬,请他们先挑。程慕天轻声向小圆讲解道:“你瞧左边那只‘铁将军’,羽毛稀疏短小,爪子直且大,眼睛深而皮厚,这样的斗鸡,每斗必胜的。”小圆仔细瞧了瞧,那所谓的‘铁将军’正在场中慢慢走着步,耽视对方,毅不妄动,看上去就跟木雕的一般,她轻轻一拉程慕天的袖子,笑道:“我虽不懂这个,却瞧得出它气度不凡,就选它罢。”程慕天却摇头,向杨老爷道:“咱们选‘霸王’。”
杨老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问道:“选定了?”程慕天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始。
小圆亦不知程慕天为何明晓得那只“霸王”不如“铁将军”,却偏还挑了它,不过既然只是三文钱的关扑,她也懒得去深究。午哥见“铁将军”一上来就占了上风,急得直叫唤,恨不得冲上去帮着打。辰哥却对这样的斗鸡不感兴趣,挪到小圆身旁道:“娘,我背诗与你听。”小圆亦是不爱看那两鸡相啄的打斗场面,便笑道:“背罢,小声些,莫惊扰了‘铁将军’和‘霸王’。”辰哥得了娘亲的鼓励,一气背了长长一首:“舟子抱鸡来,雄雄跬高岸。侧行初取势,俯啄示无惮。先鸣气益振,奋击心非*。勇颈毛逆张,怒自眦裂肝。血流何所争,死斗欲充玩。应当激猛毅,岂独专晨旦。胜酒人自私,粒食谁尔唤。缅怀彼兴魏,傍晚当衰汉。徒然驳国众,曾靡救时难。群雄自苦战,九锡邀平乱。宝玉归大奸,干戈托奇算。从来小资大,聊用一长叹。”
他背着背着,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杨夫人没听懂,嗤笑道:“这是背的甚么乱七八糟,他到底还是太大。”杨老爷却惊讶道:“这是杨尧臣的《晚泊鸡斗鸡》,这孩子真是会应景儿,你们好福气。”
场上的“霸王”已是败下阵来,程慕天却因为儿子替自己长脸,得意非凡,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出来谦虚了几句,抱着斗败的“霸王”走到了场外去。小圆跟出来问道:“已是败了,换出来作甚,莫非要炖汤?”程慕天大笑:“斗鸡有‘三闲’,除了最后一闲外,前头两次失利,都可以休息片刻。”说着接过程福递过来的翎毛,搅入“霸王”的喉咙,令其去涎,又端了一碟子清水来与它喝。
小圆瞧了瞧它蔫蔫的模样,问道:“二郎,为何挑了这只弱的?莫非你想让杨老爷赢个快活,好在水田一事上让我们几分?”程慕天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进场去了。小圆叫他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又碍着场内人多不好相问,只得闷闷落座,抱着辰哥,将些诗词歌赋来问他。
“霸王”实力太弱,转眼又是一闲,待到最后一闲开始,她已准备组织告辞的语言,不料伴着午哥的一声大叫,场内局势猛转,待得她回过神来时,却是“铁将军”输了。
杨老爷仔细看了看“铁将军”的神态,脸色突变,抓起“霸王”疾走到程慕天面前,指着它的翅羽,质问道:“你竟敢在它身上撒芥末迷住‘铁将军’的眼?这手段真是不光彩。”程慕天冷笑道:“彼此彼此,我们与村长已商定的水田,却被某人横插一脚,这手段也光彩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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