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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飞眼中闪着泪光,不停地拍着宗哥儿的背,安抚道:“好了好了,二叔知道你这些年吃苦了,族人都说你被四房的人送到外地读书去了,我也没想到你会是这么个境况,幸好你婶娘在街上认出了你,你的苦日子从今往后就到头了。”
宗哥儿听了他的话,反而哭得更凶了。春瑛只得上前跟胡飞一起安抚他。等到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了,才拉他坐下,亲自给他和胡飞倒了杯热茶,道:“哭一场,发泄出来,就把那些事都忘了吧。”
宗哥儿忙起身下拜:“先前不知是婶娘,侄儿失礼了。”春瑛忙笑着扶他起来:“你哪里认得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我见当时人多口杂,不好多问,才想着把你带回来再说。这些年,我们都不清楚你的处境,只听说你在四房过得不错,也就没多问了。你大概也听说了吧?你二叔前些年在族里的处境有些尴尬,很多时候连多说一句话都是错的。即便有心打听你的处境,别人说什么,我们也就信什么了。
若早知道你的日子难过,我们也不会直到今天才把你接过来。”
宗哥儿点点头:“是,从前在四爷爷那里,曾听得人说……”顿了顿,他有些迟疑地看了胡飞一眼,胡飞笑笑:“想也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我的,定说我是不孝子,害死了父亲,又妄想图谋家产吧?”宗哥儿不自在地道:“我是不信的,二叔待人那么和气,怎么会害死爷爷呢?可是……爹一听我说这话,就打我……”
胡飞似乎感到有些欣慰,微笑道:“你能信我就好。你那个爹,不过是做贼心虚,才把罪名安在我头上罢了。你爷爷是怎么死的,唯有他和他娘最清楚!”
宗哥儿吃了一惊,惊疑不定。春瑛忙道:“你二叔这些年憋了许多怨气在心里,一时激愤了,没考虑到你的想法,你别怪他说话太直。当年的事,你二叔母子是真受了冤枉,没几天你小奶奶也去世了,你二叔伤心得什么似的,差点儿也跟了去!后来他在京城努力谋生,好不容易有了些成就,又被你爹逼着离开。这些年的事,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至于你父亲……他如今带着一家老小在江南,日子过得并不好,你二叔想着好歹都是一家骨肉,一直在接济他们,虽说一个好脸色都没有,到底是尽了心意了。他这几年都在担心你。因为你爹一个字不提你的事,他在京城的族人那里又听不到真话,只好相信你在四老太爷那里是真的过得很好。”
宗哥儿眼圈渐渐红了,哽咽道:“婶娘不必再说了,我爹……为人如何,侄儿心里清楚得很。他向来是……对妨碍他的人不假辞色的,不管那是骨肉至亲还是……”他猛地抹了一把眼睛,“当年我娘离开时,抱着我不放,我哭着喊着要娘别走,他却说……却说……如果我要跟着娘,也没问题,只是从今以后就再也不是他的儿子了……我娘狠心把我推开,哭着走了。爹却转身就把我送到了四爷爷那里,只说,等新奶奶进了门,我就不能回家了,当了人的面,也不许叫他爹……”再抹一把泪,“四爷爷对我很好……可是爹却……四爷爷家也不富裕,因为我的缘故,硬是担下了爹欠的债,几乎把所有田地都卖了。四爷爷也病了,差点连抓药的钱都凑不齐……他过世的时候,我真的好恨我爹……说到这里,已是痛哭失声。
胡飞听着他的话,心中对四房的几分怨怼倒消减了几分,想着原来他们家也不容易。春瑛与他交换了一个眼色,便轻声问:“这么说,你当初离开四房,其实心里对他家并没有太多怨言?可我们怎么听说,你在他家就象奴仆似的……”
宗哥儿一边哭一边摇头:“他家人口多,又穷了,我不过是帮着多做些活,倒连累他们被别人说闲话。他家还有四五个弟弟妹妹呢,养活他们就不容易了。我已经害死了四爷爷,不能再害他们了……”胡飞忙道:“话不能这么说,四老太爷原本也是好意,只是你爹连累了他家罢了。放心,我这就派人去他家,看他们有什么难处,都替他们解决了,也是报答了四老太爷对你的养育之恩。”
春瑛心中暗叹,有些事不问当事人,还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她原本还以为,胡家四房的人是因为怨恨胡鹏欠下巨债连累他们家,才会迁怒在孩子身上,没想到居然是宗哥儿自己不愿意连累他家。不过从这件事上,倒可以看出这孩子的品性不错,跟他那个爹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春瑛给胡飞使了个眼色,胡飞微微点头,便拍拍宗哥儿的肩膀道:“你先在这里住下,我明儿就带你回族里去。你爹除了你就没别的嫡子了,他自己抛下了祖宗香火祭祀的大事跑去南边,这些事自然要由你担起来,不过你放心,一切有二叔在,我和你婶娘会帮你的。先前我听你婶娘说,你这两年学了些不好的东西,以后可不能再显露出来了,咱们虽是生意人家,却也不是一般暴发能比的,别叫人笑话了。”
宗哥儿低头应是,带着几分忐忑,几分不安,又有几分安心与期盼,后退三步,再度给胡飞与春瑛磕头行礼:“多谢叔叔婶娘怜恤,今后……一切有赖叔叔婶娘了!”
春瑛忙上前扶他起来,三人直聊到天黑,她又叫人收拾了房间,再分派一个婆子去照顾宗哥儿,方才和胡飞一起离开他,回到后院。
在房间中坐定,她微笑着对胡飞道:“看宗哥儿的性情,跟他爹大不一样,今后咱们也能松口气了。”
胡飞点点头,又皱眉道:“我看他虽然嘴里说着恭敬的话,但眼神里还是有些犹疑不定,似乎不相信我们真的好心帮他。
春瑛笑道:“你离家的时候,他还小呢,能知道什么?这些年都在别人的嘴里听到你的坏话……”顿了顿,忽然觉得不对,“奇怪,他既然听惯别人说那种话,又说胡鹏一听他说起你就打他,为什么先前他听见你说是他二叔,就这么激动?”好象是感情很好、久别重逢的亲人似的,“若说……他早就知道你是好人,当年是冤枉的,那方才听到你的话,那副吃惊的样子又不象是装出来的……”
胡飞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过了一会儿,才大笑出声:“好小子!居然差点连我都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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