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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龙等三人派人看守佟起亮二人,随后要了酒菜,边吃边聊。到了二更时分,才各自安歇。次日清晨,木笼已经做好,将两个贼人捆好放入笼中。成龙算清饭钱,带领官兵辞别张国瑞,押着木笼离开了平安庄。
这天巳时左右,队伍正往前赶路,迎面来了两个人,高声喊道:“大队慢走,我二人来也!” 成龙抬头一看,前头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身高八尺,面如傅粉,眉清目秀,衣着得体;后面跟着一人,也是二十多岁,脖子粗短,面色黝黑,扛着个褥套。这两人究竟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六回 猛玉斗多言惹是非 巴德哩闻信访消息
拦住马成龙大队的两个少年是京都人氏,家住安定门里铸钟厂。其中一位少年的父亲凤安凤大人,现任左翼总兵,是镶黄旗满洲三甲喇人。凤家东隔壁住着俗山俗大人,担任禄米仓监督,他有个六岁的儿子名叫玉斗。俗大人是正白旗满洲五甲喇人,与凤大人交情深厚,时常在一起谈心。凤大人的儿子九岁,名叫巴德哩,和玉斗一同读书。
有一天半夜,凤家后花园的更夫王顺蹲在那里方便。突然从墙外跳进一个贼,看见更夫就想逃跑。王顺喊道:“你往前院偷去,别在我这花园里偷。” 那贼人便蹿到上房。王顺方便完,进屋里拿了一根木棍,喊道:“好贼,刚才我是在方便,怕你伤我,你这东西还想往哪走!” 他一嚷,众人应声而来,把贼人围在上房。凤大人还没睡,在院中派人拿贼,喝道:“你敢偷我,胆子不小!” 贼人在房上回应道:“你也是一个人,一个脑袋、两只眼、一条命,偷的就是你!” 院中看家护院和打更使唤的人很多,都想上房拿贼。贼人用瓦往下打,没人敢上去。正着急时,背后飞来一铁莲子,把贼人打了下来,落在院中。凤大人问:“是谁用暗器拿住的?” 没人应答。家人把铁莲子拣起来送给大人看,问了半天,也没人知道。凤大人先派人把贼交给地面送交北衙门,然后吩咐众人留神安歇。第二天,凤大人又查问了一遍,还是没人承认,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到了四月,玉斗和巴德哩两个少年到后花园去,后面还跟着四个书童。一进园门,看见万花齐放,北边有个人手拿铁球在练习,十多步外有一个牛皮人儿。巴德哩看了半天,问书童:“你认得他是什么人吗?” 书童说:“是这里打更的,姓王。” 巴德哩就带着几个人回来,把这事告诉了凤大人。凤大人派跟人到花园把更夫叫来书房。大人一看那更夫,三十多岁,赤红脸,重眉大眼,穿着平常。大人问:“你是看花园的更夫王顺?” 更夫答应:“是。” 大人说:“那天晚上拿住贼人,问你为什么不敢见我?是什么原因?” 王顺说:“我在大人这里已经三年多了,没人知道我会武艺,那天确实是我把他拿住的。” 大人问:“你是哪里人?” 王顺应了一声,说:“大人要问,我不能不说实话。我是带罪之人,在大人这里隐姓埋名。我原籍山海关,姓王,名公亮。我父亲因保吴三桂反叛,惹下大祸。我父亲名叫王保,人称双戟大将赛典韦。吴王失势后,我全家被害,我流落京都隐居,以做小本生意为生。后来有人推荐我来大人宅内看花园。” 凤大人说:“十八般兵刃,你都能拿起来?” 王公亮说:“件件精通。” 凤大人说:“你教两个徒弟吧。” 便吩咐人把玉斗和巴德哩叫来。家人不多时把二位少爷领来,大人说:“这是你们的老师,过来行礼。” 王公亮说:“我不敢受二位少爷的礼。” 大人说:“不可,师生大礼不能废。就在后花园的客厅作为学房吧。摆酒!” 大人与先生一同饮酒。从这天开始,二位少爷白天念书,傍晚练武。四五年后,巴德哩十五岁时,王公亮一病身亡。大人把他埋在安定门外土城,立了一块石碣,上面写着 “王公亮之墓”,直到如今,古迹还在。
巴德哩和玉斗学成后,考了两名侍卫,因穆将军出京,挑选了他们二人。巴德哩今年十九岁,练得飞檐走壁、单刀和铁莲子;玉斗也一身能耐。二人素有大志,在路上跟穆将军讨了一支令箭,改扮后暗访天地会。玉斗扛着被褥套,巴德哩扮作长随的模样,到处寻访。他们到各庵观寺院、大小镇店,每天住起火小店,因为人多口杂,便于访查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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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玉斗扛着行李说:“大哥,咱们有马不骑,天也热了,你也不扛行李,净住小店吃那些东西,我都不爱吃。我也该喝点酒,要些菜吃。” 巴德哩一看,巳时左右,前边隐隐约约像一座村庄,说:“二弟,你看前边不远,可能是镇店,咱们去那里找个饭铺吃就是。你好傻,咱们哥俩不是为了私访,还跟着大营走呢。我是想立一件功劳,好越级高升,你知道吗?” 玉斗点点头。
二人说着闲话,已到了那座庄村。南北大街是大路,路东、路西有几家客店,南头路东有一座茶饭馆,坐东向西,搭着大天棚。东房五间,天棚底下有七八个八仙桌,有两三个吃饭的人。巴德哩说:“咱们哥儿两个在这里坐坐吧。” 二人进了茶馆,玉斗把褥套放在天棚底下桌子旁边。跑堂的伙计过来说:“二位喝茶还是吃饭?” 玉斗说:“先要四壶酒。” 巴德哩要了一个炒肉片、炸丸子,玉斗又要了两个菜,跑堂的摆上小菜,把酒菜送过来,二人便喝起酒来。
两人正吃得高兴,只见那边走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面皮微黄,细眉阔目,身穿紫花布裤褂,脚蹬白袜青鞋,套着一双青布单套裤。他站在天棚底下东张西望,随后走到玉斗面前,抱拳拱手道:“大爷,我不是常出来要饭的,实在是异乡被困,刚从时令症中好起来,身上分文没有,求大爷赏顿饭吃吧!”
玉斗听了,说道:“我身上没带钱,给你一块银子吧。” 说着伸手掏出一块约三钱重的银子,“来,给你。” 那人接过银子托在手里,叹了口气:“大爷,您给我这块银子,倒让我为难了。吃一顿饭用不完,买件衣服又不够。” 玉斗见状,又掏出一块五钱重的银子递过去:“这个够了吧?” 那人一看,又说:“罢了大爷,您给我这块银子,我更作难了。赎件衣服用不完,回家的盘缠又不够。救人就救到底,您要是再赏我一块银子,我一家人就能团圆,定会感念二位大爷的好处。”
玉斗为人实在,不懂对方是在开玩笑,正要再掏银子,巴德哩 “啪” 地一声把酒杯摔在桌上:“你这人真不要脸,竟敢跟我二弟逗趣!” 说罢伸手就要去抓那人。就在这时,屋内突然有人大喊:“贼人哪里跑!我来拿你!” 只见一个黑面男子冲了出来,二十多岁,豹头环眼,头大颈短,身穿蓝绸短汗衫和青洋绸中衣,脚蹬青缎快靴,辫子盘在头上,手里握着一把折铁刀,喊着就扑向穿紫花布的少年。
那乞讨的男子见状,将银子朝黑面男子扔去,自己一个撤步,施展 “燕子穿云” 的身法,蹿上天棚院,动作如猿猴般敏捷,似狸猫般轻盈。黑面男子追不上,恨恨地说:“好小子!我追了你好几回都没追上,今天算便宜你了!” 他回身对玉斗说:“朋友,你要是再给他一块银子,我就能趁机抓住他了。他是我们县里的惯偷,我为了抓他,没少受本官责罚。”
巴德哩和玉斗说:“你要是早说,我们帮你,就能抓住他了。” 跑堂的把扔在地上的银子捡起来交给玉斗。黑面男子进东屋坐下,玉斗和巴德哩结了饭钱,玉斗扛起褥套,巴德哩跟在后面,出了饭铺往正南走去。
天气炎热,两人顺着大路走了二十多里,西边出现一片树林。巴德哩觉得困倦,走进树林把褥套放下,对玉斗说:“贤弟,你围着树林绕三十圈,绕完再叫我。” 玉斗不解:“你睡觉我绕圈?” 巴德哩说:“怕你也睡着了,那怎么行?也怕褥套被人偷了。” 玉斗只好围着树绕起来,每绕到巴德哩跟前就报数:“大哥,一圈了”“两圈了”。巴德哩赶紧制止:“你别嚷嚷!”
玉斗正绕着,忽见正北大道上跑来一匹白驴,驴上骑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身材端庄,青丝发梳成盘龙髻,面色清丽,眉如柳叶,唇似樱桃,身穿二蓝绉绸女褂,藕荷宁绸中衣,脚上是窄窄的南红缎子弓鞋,鞋上绣着挑梁四季花。驴的软梯旁挂着一口宝剑,鱼皮剑鞘,剪金配饰,蓝绒剑穗,白驴跑得飞快。
玉斗看得直叫好:“好哇,真好哇,脚底下好哇,这走得真快!” 那女子听见,顿时蛾眉倒竖,杏眼圆睁,喝道:“好个匪徒!竟敢叫你姑姑的‘好儿’,我来结果你的性命!” 她跳下驴,拔出宝剑,剑光冷冽,怒气冲冲地扑向玉斗。
玉斗吓得赶紧跑到巴德哩面前:“哥哥快醒醒,姑姑来了,我惹祸了!” 巴德哩起身一看,见一个貌美女子握剑站在那里,便说:“姑娘不必动怒,我这兄弟说话粗鲁,待我问问他。” 他转向玉斗:“你为什么惹事?快说!” 玉斗委屈地说:“我正围着树林走,看见她的驴跑得快,就说‘好哇,脚底下真好’,姑姑就恼了,我说的是实话。”
巴德哩看那女子确实穿着窄窄的弓鞋,五官俊俏,心想玉斗应该不会说无礼的话,便对女子说:“姑娘的驴必定脚程快,我这二弟性子粗,绝不敢无礼,姑娘请便吧!” 女子见巴德哩说话和气,便问:“你贵姓?” 巴德哩答道:“我姓巴,名德哩,是跟官的长随。” 女子不再多问,转身骑上驴,丢下一句 “便宜你这黑炭头了”,便往正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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