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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学,先生。”那年轻人的脸上泛起两坨红晕。吕西安终于意料到有些不对,他也打量起这位菲利克斯先生,发现这位年轻人并比不上他英俊,这令他略微放心了些。
“经济学?那您对我刚刚说的怎么看呢?”阿尔方斯又问道,他似乎完全不屑于掩饰他对这道新菜的兴趣。
“我在大学里的教授们可能会持有不同的看法,”年轻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但是……”
“但是什么呢?”
“但是我觉得理论终究还是比不上实际的。”菲利克斯先生的脸更红了。这位年轻人身上还带着新进入名利场的新鲜人身上的青涩,吕西安苦涩地意识到,或许这才是菲利克斯先生比他更具有吸引力的原因――这年轻人还是一张白纸,而他则已经被涂上了各种五颜六色的颜料,再也洗不干净了。他试图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阿尔方斯时候的样子,那时的他身上也带有这样的青涩味道吗?就像是还没有成熟的苹果,虽然不够甜美,但却清香扑鼻?
“您要是能有这样的认识,那么一定能在社会上取得成功的。”阿尔方斯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您现在有工作吗?”
“目前还没有。”菲利克斯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知道,如今的工作不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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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想来银行吗?我的办公室正好还缺一个处理杂务的秘书。”阿尔方斯帮年轻人整理了一下领结,“收入或许不算太高,但足够一个年轻人在巴黎维持体面了。”
“我真是太荣幸了。”年轻人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顺滑地甩开了杜?瓦利埃夫人的手,用两只手握住阿尔方斯的右手,用力地晃了晃,“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我们去餐厅喝一杯吧,如果您想要感谢的话,这就够了。”阿尔方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年轻人朝餐厅的方向走去,人群在他们的前方分开,为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多走运啊!”吕西安听到有人不屑地抱怨,“算是应了他的那个好姓氏!”
他这才意识过来,原来Felix的意思,在拉丁文当中恰恰就是“幸运”。他看向杜?瓦利埃夫人,她脸上的表情尴尬又恼怒,嘴唇发白,身体微微颤抖着,她的丈夫给她投去一个警告的目光,于是她只能勉强在脸上挤出微笑来,装得自己似乎很为“被保护人”得到阿尔方斯的青眼而感到高兴――归根结底,她有什么资格去和阿尔方斯争抢他看中的东西呢?
他眼看着阿尔方斯和那个年轻人的身影越走越远,他们一边走,一边亲亲热热地谈着话。眼看着这两个人已经离开了舞厅,可吕西安的目光依旧没有从那个方向上收回来。他耳朵里充斥着跳舞的喧闹声,维也纳华尔兹的声音甜腻腻的,像是这个城市著名的苹果派,甜腻的让他想吐。身后传来一阵响亮的大笑声,有男也有女,他们在笑什么?是在笑不自量力的杜?瓦利埃夫人吗?抑或是在嘲笑他?
他机械地朝着大厅的侧面走去,那里的墙壁上贴着直到天花板高的镜子。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倒影,却发现自己似乎完全认不出镜中的这个人了――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眼睛里毫无身材,半长的鬈发有气无力地搭在耳后和脖子上,就像是小说里写过的那一类被抛弃的情人,或者是过了季的交际花。
他的脑子里突然涌入了无数的记忆,从几年前他来到巴黎算起,他就义无反顾地投入了这种充斥着金钱,权力和欲望的喧闹生活当中,这样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几乎要吵的他发疯。他不由得想到,如果自己从来没有来到过巴黎,那么他或许会成为了一个比现在高尚的多,也幸福的多的人;如果他及时和德?拉罗舍尔伯爵一道退场,那么他过的也一定比现在这样如履薄冰的生活要好得多。他试图在镜子里找到这种理想生活的幻象,然而他看到的只是这个陌生的自己,以及身后红男绿女的影子,一群傀儡,一群玩偶,一群庸俗恶毒的蠢货!
他是怎么落到如今这一地步的呢?这当然要怪他自己,可自然也要怪阿尔方斯――这个魔鬼骗他在契约上签名出卖自己的灵魂,就像是《圣经》当中以撒出卖长子权利一般。他自己解开了自己的上衣,而阿尔方斯则脱下了他的裤子,就在这样的半推半就当中,他已经变得不着寸缕,毫无遮掩,一无所有。
他转身重新看向人群的方向,舞池当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社交场合那种程式化的笑容,如同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在同一家店里订制的面具。这种笑容让他感到怒火中烧,他感到这是一种难以忍受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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