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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萝何尝不是在看车驾的方向。在回正堂的路上,母子显然各有心事,一时都没说话,脚步声从长廊的一头传到另一头,四下静谧,连夜虫的声音都像是起了回音。
“赵琰到底还是像他父亲。”
这句没有前因后果的感慨一出,倒叫许沂心里暗暗吃惊:早前与何戎下棋的时候,何戎也有一句这样的考语,不想这句话再从母亲口中说出。但在许沂看来,赵家那对兄弟,分明是长子若父次子肖母,怎么在长辈那里,统统颠倒过来:“文瑜还是像夏夫人多些。好言谈,喜说笑,大事上……大事上鲜有杀伐之气,也未见果断决绝。”
后两句不算什么好话,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李云萝听了只笑:“他就是太像赵昶,又不愿担事,故意颠七倒八放浪形骸,也不知道要给谁看……哦,还是给他老子看吧。这门婚事也真蹊跷,夏晴肯定是不情愿的,必然是赵昶点的头。”
对于赵琰这场婚事,许沂倒是多少知道一些。这其中固然有赵琰自己兴高采烈之下与他们这群少年玩伴的炫耀之语,更多的却是陆陆续续从宫里乃至何戎那边听到的消息。既然李云萝提起这件事情,许沂也说:“母亲对当年丞相和夏夫人出面为我说亲,可是还有怨气?”
李云萝一愣。她今日在赵琰面前确实有怨气,但倒不是为赵琰起,更不是为了许沂和李梅影的婚事,她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望着庭院里那株梨树投下的树影,说:“是有怨气,但是与你们无干。雍京名门林立,赵昶非要那女子从何家出阁,要赵琰叫他岳父,你当是为什么?”
许沂心里蓦然掠过一线阴影,他故作轻松地说:“丞相也是好意。何叔叔孤身一人,女婿即是半子……”
李云萝毫不领情:“这个半子的‘好意’,何仲平怕是终其余生,也偿还不清。只能锁在雍京锁在朝堂上终老了。”
许沂暗自抿了抿嘴,一时没有接话。何戎这几年屡屡告老请辞,却无一不被当今天子婉拒乃至亲自登门挽留。其中要害何戎不会在许沂面前提起,许沂虽然心里多少有些猜测,苦于无处求证。今天李云萝这么说出来,多少倒是暗合了许沂的推测。他复垂眼:“何叔叔若是告老,于朝廷实为损失。但也不是非他不可。”
李云萝冷笑:“赵昶心思何其重。仲平定然长寿,他要留他……”
“母亲。”许沂轻轻出声,打断李云萝的话。
李云萝看着他的神色,笑了笑,不说了。
许沂却是想到,一年前他第一个孩子满月,开了一场筵席,何戎自然在受邀之列。他本不饮酒,那天却破例饮了几大盅,竟然多少醉了。许沂更是醉得厉害,倚在案上问他:“何叔叔,你这一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当时何戎一手持盏,另一手扶在膝上,醉意酣然地斜倚着看他良久,终于笑说:“自然是海内清晏。我也好挂了冠,孤身一人,五湖四海,了却此生。”
事到如今,看来这到底也只能是心愿罢了。
许沂默默把心头这一点旧事暂且推开,又搀扶住李云萝,只说:“我送母亲回去歇息。”
时景迅如转蓬,不知不觉就过了七夕和中秋,一入九月,赵府派遣下人到许家,说重阳那日家里开家宴,请李云萝与许沂过府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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